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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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來,這類光景,我在此間路過的那些簡陋小廟更為多見。

    它們的木牆與茅頂,它們矮小俗氣的塑像,有種尋常卻又簡素的況味,似乎切合喬達摩[1]宣揚的樸實嚴謹之教。

    我想,與其說它是城市之教,不如說它是鄉村之教,它的周圍總是有着野生無花果樹的綠蔭,而佛陀就在樹下悟道。

    傳說他是一位國王的兒子,所以,當他棄世,他可能放棄了榮華富貴;但實際上,他不過是一個富裕鄉紳家庭的子弟,而當他棄世,我猜他放棄的隻是許多水牛和一些稻田。

    他的生活,就跟我在撣邦路過的所有村落的村長一樣簡樸。

    他所在的那個社會熱衷玄談,但他并不喜歡玄學,狡猾的印度教聖者逼他辯論時,他漸漸有些不耐煩。

    他不願臆測宇宙的起源、意義和目的。

    他說:“七尺之軀,必有一死,然而中有神智,此誠為宇宙及其緣起與消逝。

    ”他的信徒為婆羅門博士所迫而談玄自辯,終于把他們的信仰闡發為一套滿足智者渴望的理論,但是,就像所有的宗教創立者,喬達摩實則隻有一事可言:困乏負重之人,汝等且來我處,我予你安甯。

     世人所見的多數神明都有些瘋狂地要人笃信,并以可怕的懲罰威脅那些(無論他們如何樂意)信不了的人。

    他們對妨礙自己派出大禮的那些人之猛烈抨擊有些可憐。

    他們似乎真心以為,正是他人的信仰令他們具有神力(仿佛他們的神性根基不穩,在某種程度上,每一位信徒都是一塊用來支撐的石頭),而隻有他們成為神,他們渴望傳達的信息才有效力。

    隻有人信他們,他們才能變成神。

    但是,喬達摩隻是提出内科醫生的要求,即你該讓他試一試,用結果來評判他。

    他更像全力以赴的藝術家,因為創造藝術就是他的職責,并對他的禮物作出如此這般的修改,就像他不信靈魂必須表示的那樣。

    因為衆所周知,佛陀的教義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沒有靈魂或自我這樣的東西。

    每個人都是各種特性、物質與精神的積聚[2];沒有變化就沒有積聚,沒有消逝就沒有變化。

    無論什麼東西,有始也有終。

    這一想法令人愉快,就像陽光照耀的凜冽冬晨,你腳步輕快走在橫越唐斯[3]的路上。

    因果(我鬥膽提醒讀者)這一理論,即一個人今生的行為決定他來世的命運。

    死亡的時候,受到求生欲望的影響,各種特性的短暫積聚,亦即一個人,重新聚合形成另一短暫積聚。

    人隻是一系列因果的當前與短暫一環。

    因果定律認定每一行為必有結果。

    它是對世間之惡的唯一解釋,不會令人心生嗔怒。

     我先前已知會好心的讀者,我習慣讀幾頁哲學書來開始新的一天。

    就像晨浴有益身體,這一習慣有益心靈。

    我雖然沒有自如穿梭抽象概念之間的那份才智,而且經常完全不明白自己讀過的東西(這倒不會令我太過分心,因為我發現專業學者也時常抱怨不能彼此相通),但我還是繼續讀,有時候,我會遇到一段我覺得特别有意義的文字。

    我不時受到一句妙語的啟發,因為過去的哲學家寫得常常不是一般的好,而且,因為一位哲學家最終隻是以他的成見、個人的希望和癖好來描繪自己,他們多半是些性格強健的人,我常常有結識一位奇人的快樂。

    我就這樣随意讀了世上多數偉大哲學家的著作,試着到處學點東西,或是就摸索穿行于迷宮般的人生叢林中,必定困擾每一個人的問題有所領悟:我最有興趣的,是他們如何處理惡這一難題。

    我得到的啟發并不大。

    他們中間最優秀的人隻不過告訴你,惡終将被認為是善,而受苦的我們必須以同等之心接受自己的苦痛。

    困惑之中,我讀了神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