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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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蒲甘欲往曼德勒,我再度乘船,抵達之前數日,船泊于河畔某一村落,我決意上岸。

    船長告訴我,岸上有個惬意的小俱樂部,我在那兒毋須拘束;他們見慣了從船上這樣下來的陌生人,而執事是個很不錯的家夥;我甚至可以玩橋牌。

    我無事可做,于是鑽進等在碼頭的一輛牛車去了俱樂部。

    陽台坐了一人,我上去時,他朝我點點頭,問我要不要來杯威士忌蘇打或苦金酒。

    他甚至沒想過我可能一文不名。

    我要了大杯的,然後坐下來。

    他又高又瘦,古銅膚色,唇髭一大把,穿卡其短褲與卡其襯衫。

    我一直不知道他的姓名,但我們聊了一會兒,又進來一人,這人自稱為執事,并稱我的朋友為喬治。

     “你妻子有消息嗎?”他問他。

     喬治的眼睛發亮了。

     “有,這趟郵件我收到信了。

    她玩得很開心。

    ” “她有沒有叫你别發愁?” 喬治輕輕笑了笑,但我好像覺得他的笑帶着一絲傷心。

     “她實際上有。

    但是說來容易做來難。

    我當然知道她想度假,我很高興她應該去,但對一個男人來說,這太難了。

    ”他轉向我。

    “你瞧,我這是頭一次跟老婆分開,沒她,我就像一隻喪家犬。

    ” “你結婚多久了?” “五分鐘。

    ” 俱樂部執事笑了。

     “别傻了,喬治。

    你結婚八年了。

    ” 我們聊了一小會兒,喬治看看表,說他得去換衣服準備吃飯,然後走了。

    執事面帶并非惡意的嘲笑,看他消失在夜色裡。

     “他現在一個人,我們都盡量問問他的情況如何。

    ”他告訴我。

    “自從他妻子回國,他就郁悶得很。

    ” “她知道自己丈夫那麼忠心一定很高興。

    ” “梅波這女人了不得。

    ” 他叫來侍者,又要了些酒。

    在這個好客之地,他們不問你是否有錢;大家習以為常。

    然後,他安坐躺椅,點燃一支方頭雪茄,給我講起喬治與梅波的故事。

     他回國休假訂的婚,他回緬甸的時候,說好她半年後過來。

    但意外一樁接一樁;梅波父親去世,戰争爆發,喬治被派去一個不适合白人女子前往的管區;最後等她可以啟程,七年過去了。

    婚禮他都安排好了,等她一到就舉行,而他下去仰光接她。

    船到那天早晨,他借了一輛汽車開到碼頭。

    他在碼頭踱來踱去。

     然後,突然之間,毫無預兆,他沒勇氣了。

    他七年沒見梅波。

    他忘了她什麼樣子。

    她完全是個陌生人。

    他情緒很低落,雙腿開始遊移。

    他受不了這個。

    他必須告訴梅波他很抱歉,但他做不到,他真的不能娶她。

    但是,你怎麼能這樣告訴一位女子,她跟你訂婚七年,跑了六千英裡來跟你結婚?他也沒勇氣這樣做。

    喬治孤注一擲。

    碼頭有艘船正要往新加坡;他急忙給梅波寫了封信,一件行李也沒帶,隻有身上穿的衣服,就跳上了那艘船。

     梅波收到的信大緻如下: 最親愛的梅波, 我突然要出公差,也不知何時回來。

    我覺得你最好回英國。

    我的安排很不确定。

     愛你的喬治 但是到了新加坡,一封電報在等他。

     明白。

    勿慮。

    愛。

    梅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