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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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跑着來到了統帥的帳篷。

    入口前站着兩名衛兵,手上各拿一把斧頭。

     “我們要見帕夏。

    ”軍需總管用生硬的語調對迎面走出的一名副将說道。

     “帕夏累了,”這個人回答,“他下令不許打擾。

    ” “跟他說這件事很急,”薩魯加加重了語氣,“我是工程師,我朋友是軍需總管。

    ” “我認識你們。

    ”軍官鞠躬說道,随後消失在帳篷裡。

     兩名衛兵偷偷地看着來訪者。

    斧頭的利刃在最後一縷陽光下閃着寒光。

     過了一會兒,副将回來了。

     “帕夏喉嚨不舒服,”他說,“他不能見你們。

    ” 薩魯加将手伸向他的脖子,好像對方冒犯了他一樣。

     “跟他說我們……我們……” 但是副将已經退回了帳篷。

    薩魯加與一名衛兵斜視的目光交錯了一下。

     “我們走吧。

    ”軍需總管低聲說道。

     他們轉身離開。

    兩人慢慢地踱着步子。

    沒必要再火急火燎的了。

    城牆前面的這片原野,剛才還鼓聲雷鳴,殺聲震天,此刻卻一片沉寂,空無一人。

    隻有那扇被拖到營地附近的大鐵門像沒用的廢物一樣躺在地上。

     再往前去,他們碰到了一列前去收屍的長長的車隊。

     他們的雙腳不由自主地走向加尼沙裡新軍安營紮寨的地方。

    他們默默地移動腳步,好像希望永遠都不要走到一樣。

     即使看到一大群近衛軍圍成一圈,裡面似乎發生了或正在發生什麼事,他們也沒有加快腳步。

    但是此時人群開始三三兩兩地散去。

    一切都結束了。

    不管怎樣,他們還是不慌不忙地走向逐漸散開的人群。

    留在那裡的士兵目光呆滞,神色茫然。

    有些人手中拿着斧頭和雅塔幹,好像失去了理智。

    在人群中,軍需總管和薩魯加瞥見了塔伏加寬寬的後背,幾乎所有的加尼沙裡新兵都跟着他離開了。

    他們走近了一些,正當他們用目光搜尋那具被處決的屍體時,他們看到坑道兵用鏟子往一副擔架上抛着什麼東西。

    這團東西既不是一具屍體,也不是殘肢斷臂,就連一截截的殘骸都不是,而是由雅塔幹和斧頭猛砍後混合了泥土、人肉、骨頭和石子的一團泥。

     他們無法将目光從填滿的擔架上移開。

    幾名待在原地的加尼沙裡新兵驚訝地望着這兩個軍委會成員。

    他們肯定參與了屠殺。

    從他們的眼神中已經看不到仇恨,隻有茫然與無盡的疲倦。

    軍需總管注視着他們。

    片刻之前,他們懷着滿腔的憎恨殺死了鑄炮師,與此同時,無知引起的恐懼讓他們的神經備受折磨。

    他們以為将技師撕成碎片就能擺脫這個可怕的陌生人的影響。

    他們僅僅解脫了一時,很快他又不知不覺地回到他們的腦海中,再次讓他們不得安甯。

    為了平靜下來,他們會去尋找其他的目标…… 軍需總管和薩魯加一言不發地走開了。

    太陽落了下去。

    第一批運屍體的車隊回來了。

    車輪間不時滴下斑斑血迹。

    營地死氣沉沉。

    一隊坑道兵拿着鏟子和鎬走了過去。

    他們大概是挖墓穴去了。

     一個聲音從背後跟他們打招呼,但是兩人起初都沒有在意。

     “你們好,兩位大人。

    ”西裡·色裡姆重複了一遍,原來是他正行色匆匆地趕來。

     “你好。

    ”軍需總管回答。

     “你們有事嗎?”醫生問道。

     沒有一個人回答。

     “我往帕夏那裡去,”見沒有人問話他繼續說道,“我又想出了一個讓他們缺水的辦法。

    ” 他們不再理會他。

    醫生現在和他們走在一起,他的影子在地上拖得很長,顯得非常怪異。

    奇怪的是,他的臉和長脖子突然變得通紅。

     “你們認為光靠大炮和計算就能打仗嗎?”他用尖酸的語氣說着,加快了腳步。

    然後,與他們拉開幾步的距離後,他又扭頭對他們說:“還有老鼠,我的大人們,當然了,你們沒有想過嗎?” “這應該是太陽的原因。

    ”軍需總管低聲埋怨道。

     薩魯加默不作聲。

     他們來到了營地中央。

    這一片從來沒有如此荒涼過。

    從居爾蒂基的大帳篷裡走出一群醫生。

    另一隊坑道兵向公墓走去。

     他們和第一次一樣,向我們發動了猛烈進攻,我們也像第一次那樣擊退了他們。

    酷熱的天氣令人頭昏腦漲,我們口渴得要命。

    不管怎樣,我們堅持到了最後。

     在最危急的時刻,命運讓他們的一門大炮,最可怕的那門大炮,不僅沒有打穿我們裡面那道城門,反而擊中了他們自己的隊伍。

    結果,進攻被迫中斷。

     幾天以來,寒鴉圍着城牆上下翻飛。

    屍體已經運走了,但是血腥味久久不散。

    看到這些飛禽,聽到它們呱呱的叫聲讓我們心煩意亂,可我們實在沒有水沖洗血迹。

     從這裡,我們可以看到他們試驗新梯子的訓練場。

    他們在梯子上爬上爬下,左右晃動,用鐵鈎緊緊抓住梯子,好像一群魔鬼。

    有時,他們手舉着火把專注地演練。

    有人說,他們準備發動夜襲。

     至于我們這邊,我們考慮了所有的可能性。

    我們讓人燒掉了死者的遺骸,将骨灰放入深埋地下的甕中,這樣無論發生什麼,敵人都無法找到他們,也不能讓他們照慣例那樣亵渎死者。

     他們知道我們口渴難熬,但是,為了加重我們的痛苦,就在切斷水源的地方,他們設法讓水噴射而出,他們的士兵上身裸露,整日都厚顔無恥地往身上灑水,灑完了還抖抖身子。

     為了瓦解我們的士氣,或者激勵他們的士氣,他們有時會耍些幼稚的伎倆。

    昨天就是這樣,他們打着一面白旗走了過來,一直走到已經被卸下的城門前面。

    他們停下腳步,仿佛城門還立在他們面前,他們甚至做出攻打的樣子,當然是對着空氣。

    等我們的衛兵拉開弓,他們立即放下頭盔的甲胄,我們的箭從他們身上彈開,由此可以推斷在絲綢長袍下面,他們還穿了鎖子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