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關燈
一個夜晚,我脫光了衣服。

     我從衣櫃中挑出了一條赫塔曾經批評過的晚禮服,它不同于我在招待會上穿的那件。

    我開始梳妝打扮。

    也許在黑暗中齊格勒根本注意不到,但是沒關系。

    當我梳着頭發,用粉餅擦拭着臉的時候,我重新體驗到了約會前等待的焦慮。

    這是為了那個徘徊在我的窗前,就像面對着一個祭壇而害怕亵渎它的人準備的。

    但也許相反,出現在我面前的這個人會像面對斯芬克斯時一樣驕傲,我沒有謎語也沒有答案,但是即便有,我也會把它們透露給他。

     我開着燈坐在窗前,當他到達時我站了起來。

    我似乎看到他微笑了,他從來沒有這麼做過。

     這些日子以來,如果我聽到房子裡有人的聲音就會關上燈,而他會躲在黑暗裡面。

    當我再次打開燈,他就又出現了。

    我用布蓋住了燈,所以燈光很柔和。

    關燈是我們的暗号,因為任何人都有可能發現我們。

    我躺在床上,心中害怕赫塔會突然進來。

    為什麼她從來沒有這麼做過呢?有一次我緊張到筋疲力盡,居然睡着了,也不知道他在門外等了多久才離開。

    他的堅持是一種示弱,對我來說又是一種威嚴。

     那是招待會結束整整一個月後的晚上,我雖然沒聽見什麼聲音,但還是關上了燈。

    我沒有穿鞋,蹑手蹑腳地走到門口,一聲不響地打開了房門。

    确認赫塔和約瑟夫正在睡覺後,我走到廚房,從後門走了出去,繞了一個圈子來到我的窗邊,看見他蹲在那裡等信号,他看起來是那麼渺小。

     我向後退了一步,右邊膝蓋發出了聲響,齊格勒驚得跳了起來。

    他穿着制服站在我面前,沒有了窗戶的阻隔,他就像在兵營裡那樣吓着了我。

    魔法崩潰了,現實以坦率的态度顯露在我的面前。

    在這個劊子手面前我無依無靠,而且還把自己推向了他。

     齊格勒動了一下,抓過我的手臂,将鼻子埋在我的頭發裡,吸了一口氣,那一刻我也聞到了他的味道。

     我走進了幹草房,他跟着我。

    黑暗沒有一絲裂縫,我一點也看不見齊格勒,但是我能聽到他的呼吸聲。

    木頭發出的香氣像海綿的味道一樣,這個熟悉的味道讓我平靜了下來。

    我坐到地上,他也照做了。

     我們的肢體有些不協調,我們什麼也看不見,僅憑嗅覺在對方的身上跌跌撞撞,就好像我們第一次探索自己的身體時那樣。

     那之後,我們沒有彼此告知這事不能讓别人知道,但是我們表現得就像我們共同做了這個決定一樣。

    我們都已婚,盡管我現在是獨自一人。

    他是黨衛軍的中尉。

    如果他被發現與一個試毒員發生婚外情會怎麼樣?或許這對他來說不算什麼,又或許這是被嚴令禁止的。

     他沒有問我為什麼把他帶到幹草房裡,我也沒有問他為什麼選擇了我。

    在他的眼睛習慣了黑暗之後,他請求我為他唱一首歌,這是他跟我說的第一句話。

    我的嘴巴緊貼着他的耳朵,我低低地唱起了歌。

    我唱的是海克堕胎的那天晚上我給她女兒唱的那一首童謠,那是我父親教我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