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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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去無比溫柔的微笑,讓警察無可奈何起來。

     “算了,這次就放過你們……下次别讓我逮到……” 再次出發時,伊凡安靜了下來,他系上安全帶,關掉了收音機。

    珀萊塔卻像個小姑娘一樣笑了起來。

     十分鐘後,伊凡恢複鎮定,把車停在診所門口。

     “我們到了,珀萊塔太太。

    ” 老太太沒有回答。

    伊凡松開安全帶,熄了火,看了一眼鄰座。

    珀萊塔穿着蕾絲領的衣服,筆直地坐着,一動不動。

     “時間剛好。

    要我陪您進去嗎?如果不需要,我就在這裡等着。

    瞧!我連報紙都帶來了……” 珀萊塔打斷了他:“有什麼意義,伊凡,有什麼意義?你知道的,到了我這個年紀,不可能會有好消息。

    兩個月,運氣好的話三個月!但我從沒遇到過這種好運氣。

    媽媽告訴我‘運氣是一種自我防禦’。

    也就是随口一說,于我而言,如何‘防禦’倒是了解夠多了!我敢打包票,我連聖誕節都挨不過。

    來吧,伊凡,就當是為我好。

    别讓我去看那些過期雜志了,也别讓我去沉悶的候診室,更别讓我去經曆那些無盡的等待;還有那些‘這邊走’‘請坐’之類的客套話;那些診療方案、X光和悔恨的表情,那些不祥的預測、醫囑和假裝宣告‘最好情況’的壞結果,以及那些沒有任何作用的治療細節、沉默、令人窒息的診療室和提問。

    不,伊凡,請讓我有尊嚴地度過人生的最後階段。

    一如我這一生,始終活在當下。

    沒什麼比‘把握現在’更糟的建議了。

    把握現在,把握現在……誰能告訴我該怎麼把握?沒了,謝謝,下一個!我充實地過完了這一生,甯可選擇聽您歇斯底裡地唱歌。

    老天知道您唱歌有多難聽!” 伊凡安靜地注視着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但他順從地發動汽車,快速調轉車頭。

     “謝謝你,伊凡。

    除了不會做好吃的薯條之外,你還算是個好人。

    ” 老舊的破車沿鄉間小道慢慢前行。

    法國梧桐向他們打着招呼,似乎也驚訝于他們那麼快就回程了。

    伊凡視而不見,于他而言,這些樹不是讓人愉快的東西。

    其中一棵剛栽下不久,就導緻他弟弟撞破頭,失去生命。

    他放下遮陽闆,擋住刺痛眼球的日光。

     車裡的沉默讓他難受,于是他又擰開了收音機。

    有個鄰村嘉年華的廣告吸引了他,讓他輕松了些。

    這些充滿激情的聲音、有關促銷的活潑口氣,還有輕松的小玩笑帶走了陰霾的思緒。

     刺耳的叮咚聲宣告了廣告的結束,鋼琴奏出三個傷感的音符,回蕩在車裡。

    雷歐·費亥低沉的嗓音,伴随頹廢的琴聲,沖擊着兩人僵硬的身體。

     ? 随着時間 一切都會逝去…… 歌手用歌聲輕輕吐出生活的荒謬。

    剛從痛苦的悲傷中勉強打起精神的伊凡,被收音機裡夾雜着噪音的憂郁聲線徹底吞沒了。

     ? 周六夜晚 當柔情不再 你孤獨一人…… 伊凡哽咽着,把手伸向收音機的旋鈕。

    鳥兒在天空鳴叫,這叫聲對于車裡的兩位來說刺耳又唐突。

    珀萊塔把手搭在伊凡的手臂上。

    他望着珀萊塔帶着悲傷的微笑,她看起來渺小而脆弱。

    她轉過頭,眼裡閃着淚光。

    伊凡重新把手放在方向盤上。

    伴随溫柔而憂愁的鋼琴,雷歐·費亥繼續着他的歌曲。

     ? 随着時間 一切都會逝去 我們不再充滿熱情 也不再記得那個聲音…… 伊凡和珀萊塔若無其事地回到旅店。

     老太太坐在老位子上大喊,讓人給她拿菜單。

    朱麗葉特拖着沉重的步伐,對她露出燦爛的笑。

    夜幕降臨,珀萊塔默默回房了。

    今晚她沒有參加“妙探尋兇”遊戲。

    這個遊戲包含太多偶然性,而她的生活已沒有偶然了。

     [1]法國歌手吉爾伯特·貝高(GilbertBécaud)1957年的歌曲《大雨降臨的那天》。

     [2]法國歌手米歇爾·薩爾杜(MichelSardou)1977年的歌曲《百老彙的爪哇舞》。

     [3]法國樂隊皮特和絲隆(Peter&Sloane)1984年的歌曲《不需要任何東西,隻想要你》。

     [4]法國歌手雷歐·費亥(LéoFerré)1970年的歌曲《随着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