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獐夢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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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連續兩夜,頭一落枕,那頭看上去就知道很有點閱曆老獐子便跑來和我争辯,到了該起床的時候卻頭昏腦脹.今夜,就喝了兩小杯酒,讓自己先暈乎乎飄忽起來,趁酒勁還完全發作,聽說睡覺前喝杯牛奶有利于睡眠,就用牛奶服下一片安眠藥。

     枕頭墊了好高,為高枕無憂作了充分準備。

     然而,它還是來了。

    它還是站在一叢灌木背後,它嘴裡的牙齒又彎又黃,它真有點年頭了,我正想問它為什麼不站在灌木叢前邊來,它倒一昂頭先開了口:“繼續對話,直到我讨厭了和你的對話,不再和你交談為止”。

     我真恨它這種居高臨下的口氣,很氣惱地對它說:“說實話,我從來就不想和你交談什麼。

    同一個随意闖進别人夢境、缺乏教養的家夥費口舌你以為是件愉快的事?” “你說什麼?闖入别人夢境是缺乏教養,那麼闖入别人家園,任意毀壞别人家園又該怎麼說論處?” 我知道它說的“闖入别人家園”的意思。

    我正在風景如畫的亞達溝修一座起名為“夢幻山莊”的旅遊設施,好讓遊人們飽覽自然風光之後有一處理想的歇息地。

     這就是我的任務,再說了,這是人類的活動,一頭老獐子憑什麼說長道短?我就非常地驕傲告訴它:“地球上沒有不許人類過入的禁區!”它的語言竟如它的牙齒那樣尖利:“但是,沒有誰給你們人類随意剝奪生靈生存的權力。

    ” “要誰給?我不是獵人,不然,我倒真想看一看你臍下的麝香有多重了!” 我隻想盡量地顯示我做人的尊嚴威武無所不能和傲氣,卻沒有料到這句話會那麼曆害地激怒了它,它一縱身從灌木叢背後躍了過來。

    我看風它渾身哆嗦,嘴邊流出了白沫,甚至,我看到了它的眼淚,它哭了! “卑劣的家夥!你們用槍打、放狗攆、安套繩,殘殺了我多少同胞?都是為了那點你們放為是香的東西,剝皮吃肉,你們的良心哪裡去了?你們真的要使我們絕種嗎!” 我一時語塞,因為我不清楚我的同胞是不是有這樣的打算。

    但是我聽說過有不準獵殺獐的條文,我就說:“你用不着那麼激動,不是早把你們列進了保護範圍嗎?” “虛僞,說謊,看來真是你們人類丢不掉的惡習了!你們什麼時候真正停止過對我們的傷害?那些條文不過是你們自己欺騙自己的證據而已,你們,甚至連懷胎兒的母獐、連路也不會走的小獐,你們都殺,這就是你們所謂保護!” 同前兩次一樣,我總是争不過它,因為它說的是實情。

    但是,我怎麼也不能輸給一頭獐子吧!我千方百計總得要找點理由、找點話給它頂轉去。

    于是,我說:“你,你不是活得好好的嗎?怎麼叫都殺了?” 它似乎平靜了一點,非常憂郁地說:“可是我時刻面臨死亡的威脅,這是明擺着的。

    ” 我沒有為它設身處地想一想,一心隻想着這場争論不能再輸給它,我抓住它的話頭不無得意地說:“你也在說假話!這你是知道的,我管的這工程隊沒有一個人帶着獵槍,這是一,第二,我對工程隊所有人都指出過不許任何形式任何借口,傷害亞達溝的動物,這是條紀律,這是二,第三……” “第三,你們每天都放着高音喇叭,一會兒喊話,一會放音樂,你們還砍倒灌木、砍倒大樹。

    我們生性膽小,你們來到這裡我們晝夜不得安甯,要知道這裡的山原本是我們的山,這裡的湖原本是我們湖,你們還要修條大路到湖邊去……” 我打斷了它的話:“不是看不起你,你畢竟是頭獐子!你懂得什麼?這山這水是旅遊資源。

    我們要搞旅遊開發。

    你就放心好了,人來得再多也不會用槍打你們的。

    你也安心住在這裡,因為你也成了這溝中一景。

    ” “你真的認為我什麼也不懂?”老獐子的語氣中分明露出對我嘲諷的意思來。

     “哼!你懂什麼呀!”我心裡極不舒服。

     “我倒要告訴你,我懂的東西還真不少。

    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知道你心中一直有件沒想明白的事。

    ”老獐子自信得近乎于得意了。

     我也以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