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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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村裡看“牛輪”的上一家把竹梆交到廷忠家來,說今天該輪到他去看牛。

    廷忠同馬殿邦換的牛工就是今天才有空,要同小馮去把剩下的玉米地種完它,看“牛輪”的事隻好讓大娘去了。

     韋大娘一早起來,把姑媽給拿來的粽粑煮了兩隻,另外煮了小半鍋的紅薯,讓丈夫同小馮吃了好上地裡去。

    自己孩子起床來,招呼他把東西吃了,才把沒有吃完的紅薯留個在鍋裡用鍋蓋蓋着,叫福生晌午餓了就拿來吃。

    自己拿一隻粽子和幾個紅薯,另外還拿了廷忠一件剛補過不久又破舊了的上衣和一些針線放在小籃子裡,然後拿上竹梆,牽着那帶崽的母牛來到村頭敲着竹梆,等着人們把牛送出來。

     福生默默地扯着母親的衣角,韋大娘撫慰着他: “榕,聽媽的話,你不能去。

    回家看門,不要同人家打架,媽給你捉一隻大蟋蟀回來。

    ” “唔。

    真的給我捉蟋蟀呵,給你火柴盒子!”福生把小袋裡的火柴盒掏出來。

     韋大娘接過來一看,裡頭還有好些火柴。

    “原來是你拿的呀,叫我找了老半天。

    亞榕,以後再不許亂拿大人用的東西,聽到沒有?” 福生點點頭。

     這些日子來,能幹活的牛都拿到田裡使喚去了,各家送來給看的不多,隻是一些沒開犁的牛犢和殘廢的老牛。

    韋大娘等了一陣,再敲了敲竹梆,就把牛往山上趕去了。

     把牛都趕上了山坡,韋大娘就在山坡坐下來,開始縫補衣服。

     這是不很高的山坡,四周都是一片寬闊的草坪,老鄉們叫它做“将台”。

    在稍遠一點的就是馬鞍山的山腳,那是一帶松林。

    隻是,這時候草坪的青草還沒有長出多少,牛群在那裡吃了半晌,慢慢地轉到山腳去了。

     韋大娘補完了衣服,站起來瞭望,數着牛隻,然後把它們趕到樹林裡去。

    樹林裡,有的是枯枝、松果,都是很好的燃料,韋大娘把枯幹的松枝撿到一個地方。

    打算晚上先拿回一部分,拿不完的,以後有空再來拿。

     當她正撿着柴禾的時候,忽然有一個提心吊膽的聲音輕輕地叫道:“亞桂!”她吃驚地回頭看了看,見不到人,隻見一株楓樹旁邊的蘆葦在晃動,樹林裡一股陰森森的氣氛叫她心口怦怦地跳,臉色吓得發白。

     一霎眼,葦葉裡竄出個人頭來。

    原來是覃俊三的小老婆三姐。

    她穿一件紫緞面的緊身小棉襖,外面套上一件藍布的罩衣,下身穿一條寬腿的青色布料褲子,腳上是一雙平底的寬邊耳朵的涼鞋,頭上包一塊皇後牌的手巾,打扮得倒是精神,人的臉色卻蒼白得像張白紙,鬼鬼祟祟地,眼睛直盯着韋大娘。

     “我當是誰呢,把我吓了一跳。

    ”韋大娘避開對方的眼光說話。

     “你當是誰?”三姐盯着韋大娘問,“福生他爹哪兒去了,怎麼讓你來看牛?” 韋大娘把話說完了,三姐假表同情,帶着試探的口氣說: “沒有牛,怎能種地呀?我們家的牛也都放給旁人了,說不定再也拿不回來了。

    ” 韋大娘見她在這裡突然出現,不免納悶,她問這問那,一時也不好說什麼。

    三姐卻挺會察言觀色,馬上主動地告訴韋大娘說,她是來給老鬼(她指的是覃俊三)找一種什麼草回去配一服藥方。

     “你也學會找藥了?”韋大娘驚奇地說,瞟了對方一眼,對方不覺耳朵都紅了。

     韋大娘覺得同這位三奶奶在一起很不自在,趕緊撿自己的柴禾去了。

    三姐卻不肯放她,尾随着她問這問那:打聽小馮到她家來平日都同她們講了些什麼;則豐和馬仔都告訴了工作隊什麼事情;還問蘇嫂是不是要把她丈夫受害的事都算在俊三的名分上。

     “你問我那麼些,我哪裡去知道呵!”韋大娘既為難又不耐煩。

     “别的不知道,蘇嫂的事總該知道的吧?”三姐死死地盯着韋大娘的眼睛。

    韋大娘聽說到蘇嫂,心動了一下,眼睛愣愣地,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她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