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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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老掉牙的大車找了出來。

    很久以前,費多琳和我就是随着這輛大車到達這裡的。

    我不曾想它在某一天還會為我們服務。

    我想不到我們還會再一次啟程。

    不過,對于我們這樣的人,對于有我們這樣形象的人來說,也許永遠隻能有啟程,再啟程。

     從此以後我會走得遠遠的。

     離一切遠遠的。

     離别的人遠遠的。

     我離開了小鎮。

     而且也許我不會待在任何地方。

    也許我離開了曆史?假如寓言時代到來,也許我隻不過是寓言中的遊子? 我把打字機留在住宅裡。

    我已經不需要打字機了。

    如今我在腦子裡寫東西。

    沒有哪本書比這樣的書更私密。

    任何人都不可能讀到這本書。

    我用不着再将它藏匿起來。

    它永遠不會被找到。

     這天清晨,我醒得特别早,我感覺艾梅莉亞緊貼着我,我看見波樸切特還在搖籃裡睡覺,大拇指放在嘴裡。

    我把她們倆抱在懷裡。

    在廚房,費多琳已經一切準備就緒。

    她在等我們。

    幾個包袱都打好了。

    我們不聲不響走了出去。

    我也把費多琳抱在懷裡,她沒有什麼重量,她那麼老,那麼輕。

    生活已經耗盡了她的精力。

    她就像一件洗了千百次的内衣。

    我就這樣抱着我的三個寶貝,拉着大車開始上路。

    我相信,從前也有一個遊子像這樣,從他被大火焚毀的城市上路,肩上背着他的老父親和小兒子。

    我一定讀過這個故事。

    是的,我一定讀過。

    我讀過那麼多書。

    要麼是内澤爾給我們講過?講這個故事的人也可能是克爾瑪或迪奧代姆。

     條條大街都靜悄悄的,街兩邊的房舍還在安睡,跟房舍裡的居民一樣。

    我們的小鎮,正如奧施威爾所說,看上去就像一個畜群,一個房舍群,房屋一間緊挨着一間,在仍舊黑暗的天空下顯得那麼安詳,黑黢黢的天空沒有星星,死氣沉沉,空空的,猶如那些房屋牆上的每塊石頭。

    我在施羅斯客棧門前走過。

    他的廚房裡還亮着一線燈光。

    我也在皮茨大媽的咖啡店門前走過,還經過了格特的鐵匠鋪和維爾弗勞的面包店,我聽見維爾弗勞正在揉面團。

    我也在菜市場旁邊、教堂旁邊經過,還在羅佩爾的五金制品店門前、布羅希爾特的屠宰場門前走過。

    我經過所有的噴泉,還在那裡喝了一點水,表示告别。

    所有這些地方都充滿活力,完整無損,保存完好。

    我在死者紀念碑前停了一會,我念着我老念的:奧施威爾的兩個兒子的名字、詹金斯的名字,詹金斯是在戰争中死亡的警察,還有卡托爾和弗裡普曼的名字,以及我的抹去一半的名字。

    我沒有在那裡久停,因為我感覺到艾梅莉亞的手貼在我的脖子上,那手顯然在催我上路,每次我經過紀念碑而且停下來高聲朗讀那些名字時,她都顯得不高興。

     夜很美麗,寒冷而清亮,而且這樣的夜仿佛不願意結束,它很樂意懶懶地待在漆黑裡,在那裡翻身再翻身,有如人們有時喜歡早晨賴在暖和的被窩裡。

    我繞過鎮長的農莊。

    我聽見豬在豬圈裡動個不停。

    我也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