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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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的人。

    相反,三具屍體橫躺在一家裁縫店門前,頭部被打得發青,而且腫脹得吓人。

    門框上隻剩下了一扇門,就在這扇門上有人用紅色顔料塗寫了幾個字:“肮髒的外來人”,然而,“外來人”這個詞有點含糊不清,它也可以理解為“叛徒”,按民間的用法甚至可以理解為“下流坯”、“污穢”。

    有些字母的紅色顔料還在往下滴。

    可以相信那些字是用人血寫成。

    一卷一卷的布料散了一地,有人曾經試圖放火燒掉它們。

    被砸碎的櫥窗框上還殘留着一些玻璃碎片,看上去就像一個個邊角細脆得難以想象的星星。

     “肮髒的外來人”這幾個字在其他許多地方也能看到,有的還添加了另外的内容:“為魯帕赫報仇。

    ”我不斷回頭看那三具屍體。

    我感到暈眩,眼前的死人使我模糊回憶起另外的死人,另外的屍體,他們像牽線木偶一樣躺在那裡,他們已經沒有人的輪廓。

    我又重新成了那個在斷壁殘垣間踟蹰的小男孩,他被抛棄在瓦礫和磚頭石塊當中,到處都在燃燒,他搞不清楚自己是尚未消失的噩夢中的玩具,還是決定與他鬧着玩的某個時代的玩具,就像貓決定與老鼠鬧着玩一樣?在我那些記憶的片段不期而至的同時,我又回憶起在梅斯内爾博士的著作裡看見的那幅插圖的所有細節,一縷縷的黑煙、數不勝數的老鼠、孩子、穿黑衣的人、大堆的屍體。

    我眼前的一切:胡同裡令人毛骨悚然的場面、我童年的回憶以及版畫上再現的那些細節仿佛驟然間都重疊在了一起,以便合力打造它們的恐怖和令人憎惡的慘狀。

    我搖晃了一下,險些摔在地上,但我忽然聽見有人在叫我,一個聲音在叫我,微弱的、破碎的聲音,就像成千上萬的玻璃碎片發出的聲音。

     原來是一位老者,他蜷縮在稍遠處的一個大門角落裡。

    他瘦骨嶙峋,雪白的長胡須将他的臉拉得更瘦更長。

    他在發抖,朝我伸出了手臂。

    我連忙跑到他身邊,他卻不停地重複着一句話:“瘋了,瘋了,瘋了,都成了瘋子……”他說的是費多琳那種古老的語言,我試圖将他扶起來。

     “您住哪裡?就在這條街嗎?” 他用眼睛盯住我的眼睛看了幾秒鐘,但他似乎并沒有聽懂我問他的問題,又一個勁兒重複說着那句話。

    他的衣服有好幾處都被撕破,他血迹斑斑的左手好像已經毫無知覺。

    我抱住他的身體,想把他扶起來,但我剛把他扶起靠在牆上,就聽見背後有人在叫喊。

     “呀,他們還在動!他們在嘲弄我們!他們,他們站起來了,可我們的魯帕赫卻死了!” 有三個家夥朝我們走過來。

    他們當中每個人都拿着一根長棍,左臂上都戴了一個袖章一類的東西,黑色袖章上寫着交叉起來的兩個詞第一個字母:“W.R.”。

    他們一邊笑着,一邊大聲說着話。

    他們都戴着鴨舌帽,帽檐使他們的輪廓在陰影裡無法看得很清晰,所以就我所能看見的,其中一個人的臉似乎有些熟悉,但我感到恐懼正侵入我的心田,我的思維也逐漸變得模糊。

    看見他們的人可能會認為他們喝醉了,但他們身上并沒有酒味。

    光憤怒和仇恨就足以使人們的頭腦陷入混亂。

    那是最烈性的燒酒。

    唉,後來在集中營我曾在多個場合見證了這一點。

     那老者還一直在重複說着那句話。

    而且我相信他根本沒有發現那三個人的到場。

    三人中的一個用長棍頂住他的胸脯: “你馬上跟着我說:‘我是大糞外來人!’說呀,跟着我說一遍!” 但老者沒有聽見他說話,也沒有看見他。

     “我認為他聽不懂您的話,他受傷了……” 這兩句話是脫口而出的,而且一說出來我就後悔了。

    那長棍立即戳到了我的胸口上。

     “剛才是你在說話嗎?你竟敢說話?瞧你那壞蛋嘴臉,你是誰?你也一樣,你就有外來人的臭味!”他竟朝我兩肋打了一棍,使我頓時感到喘不過氣。

    就在這一刻,他的夥伴,就是剛才我感到有些熟悉的那個人,進行幹預說: “不,我認識他,他叫布羅岱克。

    ” 他把自己的臉朝我的臉靠過來,刹那間我認出了他。

    那是三年級的一個學生,他經常光顧圖書館,跟我一樣。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隻記得我曾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