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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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猶豫。

    在保持沉默和向他甩出幾句像刀尖一般的話語之間猶豫。

    戈布勒還在等待。

    利馬特已經走近我們,他把他天鵝絨外衣的翻領緊緊圍住他瘦瘦的脖子。

     “戈布勒,”我終于用說知心話的口氣說道,“說來你永遠不會相信,但這卻是純粹的真話。

    不過我還得求你,這是個秘密,别告訴任何人。

    好吧,你能想象嗎,這頂軟帽是聖母馬利亞給我縫制,是聖靈給我送來的!” 恩斯特—彼得·利馬特大笑起來。

    克諾普夫也笑了。

    隻有戈布勒沉下了臉。

    他用他那幾乎瞎了的眼睛尋找着我的眼睛,好像想将它們抓破。

    我把他們幾個扔在那裡,自己先抽身走了。

     外面還在下雪,一個鐘頭以前“凍舌頭”掃出來的那條小路已經不存在了。

    鎮上的幾條大街都見不到行人。

    臨街的山牆上挂的燈籠搖晃着它們的光暈。

    風又起來了,但刮得很輕,隻吹得雪花四處飛舞。

    我突然感覺身邊有什麼動靜。

    原來是野狗奧恩邁斯特,它正試圖把它冰冷的臉貼到我的長褲上。

    它對我如此親熱,這使我吃驚。

    我甚至想到,它是否把我當成了另外一個人,當成了“另外那個人”,那是它過去與之格外親熱的唯一的人。

     我們倆并排走着,那條狗和我,雪天冷空氣的馨香與陣風送來的壁爐裡冷杉的芳香圍繞着我們。

    在這樣奇怪的散步時刻,我已經不太清楚自己在想什麼。

    然而,我知道我忽然遠離了那些街道,遠離了我們的小鎮,遠離了那些熟悉而又粗俗的面孔。

    我同艾梅莉亞走在大街上,手挽着手。

    她穿一件藍色的呢絨大衣,衣袖滾了邊,領子也有灰兔毛鑲邊。

    她的頭發,她那非常美麗的頭發卷在一頂小紅帽裡。

    天氣嚴寒。

    我們倆都感到很冷。

    那是第二個晚上。

    我貪婪地注視着她的臉龐,她的每一個動作,她的小手,她的笑容和她的眼睛。

     “這麼說,您是大學生,先生?” 她的話音非常甜美,甜美的語調滲透在每一句話裡,每一句話,無論好壞,都因此而變得很柔和,很有立體感。

    我們已經繞着湖面在埃爾西散步小道上走了三圈。

    那裡不僅有我們倆,還有别的一對對戀人。

    跟我們一樣,他們也互相看個沒夠,說話卻很少,常常無緣無故地笑起來,然後再沉默下來。

    我向烏利·雷特借了一點錢,去小販那裡買了一個燙手的油煎雞蛋薄餅,小販在溜冰場旁邊搭了一個小木棚。

    他在薄餅上額外加了一大勺蜂蜜,遞給我們時說:“給戀人的!”我們笑了,但互相不敢看一眼。

    我把薄餅給了艾梅莉亞。

    她接過去,仿佛那是一個寶貝,她把餅掰成兩半,遞一半給我。

    夜幕正在降臨,随着黑夜的來臨,冰凍使艾梅莉亞的臉頰變得更紅,使她那對淺褐色眼睛變得更亮。

    我們吃着雞蛋薄餅。

    我們互相凝視着。

    我們的生活剛剛開始。

     奧恩邁斯特像嗚咽一般長長地哼了一聲,把我帶回到小鎮上。

    它再一次貼着我摩擦它的頭,然後小步走開,同時左右搖擺着它的尾巴,仿佛在跟我道别。

    我用眼睛一直跟随着他,直到它鑽進沿鐵匠格特作坊堆放的柴禾裡。

    它一定在那裡找到了自己過冬的歇腳處。

     我當時并不知道狗和我走了多少路。

    原來我們已經來到了小鎮的盡頭,離教堂和墓地很近。

    天還一直下着密密麻麻的大雪。

    森林離那裡僅僅三十米,但已經看不清楚林木的邊緣。

    我是看見教堂才想起了派佩神甫,當我發現亮光來自他的廚房時,便決定去敲他的門。

     [1]北歐神話中象征空氣、火、土等的精靈。

     [2]守護地下金銀财寶的神靈。

     [3]指北歐民間傳說中的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