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關燈
處的後代,也不應該讓這個家族四分五裂——我求求你,想一想吧,亞當,想一想,我們代表着一個不可摧毀的小小的整體。

    我們是在這種精神下将菲利浦培養成人,我們過去也正是希望你在這種精神的培養下成長。

     可見,我親愛的亞當,一切并沒有徹底失去——隻要有決心,就可重新像過去一樣——不管你有可能怎麼着,我們永遠都是波洛家族。

    你有名有姓,你的姓名曾是我們一個祖先的姓名。

    曾祖父就叫安托瓦納-亞當·波洛——你應該是這個家族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即使你的所作所為與别的成員有别——即使你在别的地方,與衆不同。

    但是,亞當,你記得,統一的方法有千種。

    你可以選擇适應你自己的方式,請相信适應于你的方式将永遠适應于我。

     我從明天起就會盼望着你的來信,盼望着你來一封親切的長信。

    信中千萬告訴我,你需要什麼——我會給你準備一點錢,你回家後就給你,這樣,你可以緩一段時間,然後再自己去謀生。

    要是你願意,我還可以給你準備一包幹淨的衣服,襯衣啦,内衣啦,還準備一套西裝。

     我想跟你說的就這些——請原諒我跟你談起有關藍碗的那件屈辱的往事。

    可是我堅信,你如今跟過去我在樓梯上追到你的那天決不會有任何差别,那天,我平心靜氣地說服了你,不該像這樣一走了之。

    這将永遠是你我之間的一樁秘密,如果你願意這樣的話。

    等你回家看到我們後,我們彼此之間将會更加理解——我等着你,我親愛的亞當,等着你很快回家,我充滿慈愛地親你,對你滿懷希望。

     溫柔地愛着你的母親 德妮絲·波洛 八月十九日 亞當又把信疊好。

    信封裡,還有一片紙頭,紙頭皺巴巴的,很髒。

    上面有另一個人寫的幾行字,用鉛筆草就而成,寫着: 别為我擔心。

    我出門一段 時間。

     給我寫信,港口郵局留局 自取No.15。

    别為我犯愁,我 一切都好。

     亞當。

     亞當看完後,将母親的信及内附的字條重新裝進信封。

    然後,他将信夾進雜志裡,拿起衣物,走出郵局。

    頭發和襯衫汗津津的,緊貼着額頭、後背。

     确實,一切都很好。

    盛夏漸逝,老天天天都作美,海濱人行道上,遊人如織。

    咖啡店前,一些身着T恤衫的年輕人彈着吉他,在搞募捐。

    陽光下,一切都成了白的,白花花的,而這些本來卻可能是黑的。

    太陽光猛烈地抽打着,人們赤身接受着這陣陣抽打。

    又像是一隻巨型墨水瓶,為什麼就不會呢,倒翻在地,灑得到處都是墨水,人們似乎在透過一張底片看整個世界,整個兒全是透明的。

    亞當不再跟随任何人行走,現在,也許反倒有人跟随着他走。

    他也不再漫無目的地亂走。

    相反,他在菱形礫石上邁出的每一步都經過深思熟慮;他沿着海濱,在公路上一絲不苟地走着,那模樣就像是在填寫登記卡和表格。

     名……………………姓……………………………… 出生年月和地點………………………………………… 地址……………………………………………………… 職業……………………………………………………… 是否為官員?(?) 法國電力煤氣公司職員? 地方行政單位職員? 失業者? 大學生? 領退休金者? 自願合作者 ?劃掉情況不符項。

     街對面,有一家無線電商店,緊挨着商店,有一個賣冰淇淋的。

    亞當買了一隻糖衣杏仁冰淇淋蛋卷,看了看電視:兩個青年男女身着黑色緊身衣,正随着《紙月亮》曲子的節奏,跳着舞,櫥窗深處,還有三台電視機,也開着同一頻道的節目。

    電視機全都像是人似的,像極了,一式的白色四方塊,光光點點,攢動着千萬隻黑灰色的東西;亞當那修長的身影反照在玻璃櫥窗裡,顯現在那些灰黑色的圖像之上,隻見兩隻眼睛,一隻鼻子,一張嘴巴,兩隻耳朵,一個軀幹,四肢,胳膊和胯。

     看着這一切,亞當微微一笑,這微笑意味着他最終還是沒有明白;他慢慢地舔了口奶油冰淇淋,多少天來,他第一次開口說話,自言自語。

    他聲言抑揚頓挫,音調相當沉重,每一個音節都咬得十分清楚。

    櫥窗玻璃上,回蕩起他的聲音,優美而又有力,蓋過了陣陣樂聲和街上的嘈雜聲。

    此時,隻聽得這個聲音,它出自亞當那金字塔似的嘴中,向整面櫥窗玻璃擴散,像一層霧氣似的。

    這聲音剛一出口,似乎就滿足了自身的需要,用不着再增添别的聲響,也不需要任何回音,有點兒像是小畫人嗓子眼裡擠出的詞語,總帶着圈光暈,這在兒童畫刊裡,經常可以看到。

     “我想說的。

    是這樣。

    我們大家都一樣,都是兄弟,嗯。

    我們有着同樣的肉體和同樣的精神。

    正因為如此,我們都是兄弟。

    顯而易見,正中午——在這裡——這樣忏悔,像是有點兒滑稽,你們不覺得嗎?可我之所以在說,是因為我們都是兄弟,大家都一樣。

    你們知道一件事嗎?你們想知道一件事嗎?我的衆兄弟。

    我們擁有地球,我們大家,隻要我們存在,它就屬于我們。

    你們沒有發現它跟我們是多麼相似?你們沒有發現地球上什麼都在生長?地球上生長的一切都長着我們的面孔,有着我們的姿态?還有我們的身子?與我們相混淆?噢,舉個例子吧,瞧瞧你們的四周,看看左右。

    這周圍,難道有一件東西,有一個成分不屬于我們,不屬于你和我嗎?我就給你們說說我在櫥窗玻璃反照中發現的這盞路燈吧。

    嗯。

    這盞路燈屬于我們,它由鑄鐵和玻璃制造而成,像我們一樣挺直,頂端挂着一顆腦袋,跟我們的腦袋一模一樣。

    那邊海邊上的石堤,也屬于我們。

    它是比照我們的腳和手修築而成的。

    要是我們樂意,它可能縮小一千倍,或擴大一千倍。

    真的。

    房屋屬于我們,跟洞穴沒有兩樣,為我們的腦袋開了窗洞,為我們的屁股放上了椅子,為我們的後背置上了床,還有地闆,那地闆是學地面的模樣,因此也就是學我們的模樣。

    我們大家都一個樣,老兄們。

    我們創造了魔鬼——魔鬼,是的。

    就像這種電視機,或這些做意大利式冰淇淋的機器,可我們都保持着我們的天性,不越雷池一步。

    正是這一原因,我們都富有才華——在地球上,我們沒有做過任何有益的事,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