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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要目睹過一次剛從水中撈上來、放在馬路上的溺水者,那就無需多說什麼了。

    尤其是一旦明白了有人為何在某日淹死,那其餘的一切便無關緊要。

    無論是雨天還是晴天,是小孩還是漢子,或是戴着鑽石項鍊、渾身赤條條的女人,這都無所謂。

    這僅僅是常見性悲劇的不同布景而已。

     但是,若人們沒有明白,比如這麼說吧,對那些似乎能對整個事件作出解釋,其實不過是表面現象的具體細節,若人們發生興趣,賦予它一種真實性,那麼,要說的就多了。

    人們停下來,走下車子,于是便開始入戲。

    他們不是去看,而是去編造。

    他們在哀号。

    在為這人或另一個人辯護。

    在胡編亂造,信筆作詩。

     他問這粒地底的塵埃來自何方 在萬物之上安然就位。

    溫和地支配着, 齒輪中間一顆四碎的礫石。

     這使平面漸漸石化,他說。

     他還需要煩惱和欲望:灰燼。

     他靜聽着。

    應該任他孤獨一人 等待着偉大的牧師那仁慈的樂趣。

     他期待着形形色色的一切提醒他想起 一個早已忘卻的願望:仿佛他在等待戰争。

     真的,他也許錯了, 錯以為戰争不再是勇氣的賦予者 而是礫石的粉碎機 也許是它碾碎了礫石 也許是它制造了塵埃 最為堅硬的 深深的創傷 他在問 他需要他等待 他屈指計算 蜷縮起身子準備飛躍 他——對——在愛 堅硬的塵埃 正是為此他不知 有着沙礫 何為沙礫 何為灰燼 何為黃葉糞便 多雨水的土地 熔岩和其他種子 對。

    所有這一切 就叫作溫柔的塵埃 當然(既然寫作者在為自己創造一個命運),他們漸漸地加入了淹死他人者的行列,正是他們淹死了那個人。

     他們中有一個叫克裡斯貝格的問道: “喂,到底出了什麼事?” “出了一起事故,”他妻子朱莉說。

     “您看見他全身脹得有多大?他在水裡時間肯定挺長的。

    據說泡了兩天……”一個名叫西默南的漁民說道。

     “知道他是什麼人嗎?”克裡斯貝格問道。

     他們大家全都呆在原地。

    圍着那個漂浮着殘物的海水窪——仿佛剛才那個人,那個溺水者,開始萎縮,變成了一隻小小的昆蟲,幾乎看不清楚,還在水窪中遊動。

     “是個男的還是女的?”朱莉問道。

     “我去年也見到了一個像這樣的。

    差不多在同一個地點。

    就在餐館過去一點。

    我當時在海灘上,有一個女人見人就問:您沒看見紀堯姆?就這樣,逢人就問。

    大家告訴她沒看見。

    她……她這樣打聽了一段時間。

    後來,有人發現離海岸不太遠的地方漂着一個什麼東西。

    當時有個人很善遊泳,下了海。

    他把那東西拖了回來。

    原來就是紀堯姆。

    是個……是個十二歲的小孩,我記得。

    等那人把他拖到岸上,那樣子不堪入目,我告訴您吧。

    人們把他平放在卵石上,他渾身發紫。

    大家都想攔住他母親,不讓她看見,可為時已晚,未能攔住,她還是過來了。

    她看見了孩子,把他在卵石上翻過來調過去,一邊号啕大哭,呼喚着: “紀堯姆,哎!紀堯姆! “您知道,由于她不停地翻動,肚子裡的東西全都從孩子嘴裡流了出來。

    連苦膽和一些白花花的汁液,全都往外淌。

    足足有幾公升海水。

    可真怪,那孩子還是死了。

    ”一個名叫吉羅的男人說道。

     “到底出了什麼事?”克裡斯貝格又重複問道。

     “好像有個人淹死了,”他妻子低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