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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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略有些發青。

    發色深了一些,像刷過的橡樹,但沒有多少光澤。

    脖子粗了一些,手腕也是。

    他不是年輕時那個可愛漂亮的小夥子了,他長成了一個英俊沉穩的男人。

     他們去街角喝咖啡,随便找了張桌子坐下。

    亨裡克給莉莉講了自己這麼多年的經曆。

    他畫的海洋在紐約比在丹麥賣得好。

    他在長島遭遇了一場車禍,與死神擦肩而過,他那輛“金甲蟲”的輻輪從腳踏闆上直直插入他的前額。

    他來自薩頓區的高顴骨未婚妻離開了他,什麼也不為,誰也不為,就因為她再也不愛他了。

     “啊,我忘了,”莉莉坐在咖啡桌邊,突然說,“我忘給格蕾塔買畫筆了。

    ” 他陪她走回店裡,發現已經關門了。

    莉莉和亨裡克站在街上,商店的招牌在鐵杆子上晃蕩。

    “我畫室裡還有一些,”他說,“你要是願意的話我們一起去拿。

    ”他的眼睛像兩滴眼淚,她都忘了他的睫毛有多短,有多硬。

    還是那種谷物的味道,像剝下來的谷殼。

     亨裡克的臉慢慢接近,莉莉說:“我有點擔心。

    ” “别,”亨裡克說,“别因為我擔心。

    ”商店的招牌還在杆子上晃蕩,亨裡克和莉莉出發去位于内港另一邊的畫室。

    後來他們到了畫室,亨裡克給莉莉倒了紅酒,吃了草莓,給她看了自己筆下的大海。

    兩人接吻了。

     “你紅得更厲害了,”此時此刻,格蕾塔說。

    她打開一盞燈,在罐子裡清洗畫筆。

    “你要吃藥嗎?”格蕾塔問道,“你沒有不舒服吧?” 莉莉不知道該怎麼跟格蕾塔開口。

    搬回哥本哈根的時候,莉莉問過:“你真的覺得我們應該一起住?兩個女人一起住在這棟公寓裡?” “你擔心别人議論?”格蕾塔說,“你擔心這個嗎?” 而莉莉根本還不确定自己為什麼問那個問題,她有些局促。

    “不。

    完全不擔心。

    隻是……我在為你着想。

    ” 不,莉莉不能告訴格蕾塔亨裡克的事,至少現在還不行。

    她要從何說起呢?他畫室灰暗的燈光下兩人的那個吻?傍晚,家庭教師們推着推車回家時,兩人在國王新廣場漫步,亨裡克伸出手臂攬住她的肩膀,他那雙長着濃密黑色毛發的手攬住她的脖子,接着在她那柔軟的胸上輕撫?這事兒的第二天亨裡克就通過那個廣東洗衣婦給莉莉傳了一封信,信紙疊得整整齊齊,滿篇都寫滿了愛意和對自己唐突行為的抱歉。

    是啊,莉莉該從何說起呢?他們在一個藝術用品商店重逢隻不過是三個星期前的事情,但莉莉卻覺得這短暫的時光裡,她開始了全新的人生。

    這讓她如何向格蕾塔啟齒? “我想出去走一走。

    ”莉莉邊說邊站起來。

     “我還沒畫完,”格蕾塔說,“能再坐幾分鐘嗎?” “我想現在就出發,趁天還沒黑。

    ” “你想我陪你嗎?” “我自己沒事的。

    ” “就你一個人?” 莉莉點點頭。

    心裡又湧起那種持續不斷的矛盾情緒,格蕾塔這麼關心她,真是讓她又感動,又有些抗拒。

    這聽上去矛盾,實際上很簡單。

     她打開衣櫥,拿出大衣和圍巾。

    格蕾塔開始收拾她的顔料、畫筆和畫架。

    愛德華四世站在莉莉腳邊,突然叫了起來。

    今天的最後一縷陽光斜斜地照進公寓裡。

    前往博恩霍爾姆的遊輪上号角齊鳴。

    莉莉穿上帶竹扣子的藍色毛氈大衣,想着走到那艘船的甲闆上去,爬上舷梯,走進駕駛艙,在船頭上看看海上的小島。

     但她不會走的,至少現在不會。

    “我會回來的。

    ”她不由自主地說。

     “嗯,好……好。

    ”格蕾塔頓了頓,“你确定不需要人陪?” “今晚就不用了。

    ” “那好吧。

    ”格蕾塔把愛德華四世攬入懷中,站在公寓中央。

    陽光漸漸消退,而莉莉正準備離開她。

    莉莉很想逃出去。

    亨裡克跟她講過,他今晚會在畫室裡待到很晚。

    “你看我畫室亮着燈就知道了。

    ”在一疊洗好的衣服裡“夾帶”着他匆忙寫就的這張字條。

     “你會去很久嗎?” 莉莉搖了搖頭。

    “我還說不準。

    ”她已經收拾妥當,大衣的扣子全都扣好了。

    她遲早得把和亨裡克的事告訴格蕾塔,但今晚還不到時候。

    “晚安。

    ”她說。

    但同時心裡有種奇妙的感覺。

    一打開門,她看到了漢斯,手指蜷曲,剛要舉起來敲門。

     漢斯進了門。

    莉莉還站在門口。

    他看上去很累,領帶松松垮垮的。

    他請兩人和他一起吃晚飯。

    莉莉說:“我正要出去。

    ”格蕾塔說莉莉最近好像很忙。

    接着跟漢斯說起莉莉在芳斯百合找了份工作,站香水櫃台,聽她的語氣好像很憤懑。

    “因為我會說法語,所以他們要了我。

    ”莉莉解釋道,沒有脫大衣。

    她在芳斯百合的上司是個女經理,穿着一件黑色的襯衫,顯得胸部格外平坦。

    她要求莉莉帶着特别的口音與顧客交流。

    “像個法國女人那樣說話。

    假裝你是别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