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巴黎,192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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舐着女孩們印在上面的身體。

    而埃納爾隻是想看女孩們脫衣服和跳舞,研究她們雙乳起伏的曲線和分量,看她們那美妙的雙腿,白得有些可怕,微微顫動,仿佛一碗煮開的牛奶上漂浮的奶皮。

    她們的腿一開一合,透過滿是油污的玻璃窗,他甚至能聽見她們膝蓋上的骨頭和關節碰撞發出的響聲。

    他還喜歡看她們伸直手臂,露出手臂的另一面,縱橫的血管裡流淌的全是羞恥與怨怒,在雪白的皮膚下青筋暴起。

    還有她們的肚臍下面微微隆起的小腹。

    每每看到女人的這個部位,他就會想起婚禮上掌管戒指的人手裡托着的小抱枕。

    他到雅思敏·卡爾頓夫人這兒來,是來研究女人,研究她們的肉體,研究她們的四肢如何與軀幹相連,研究女性是如何誕生的。

    他注視着那個頭發幹枯毛躁的女孩縮縮下巴,有些心煩意亂地用手捧住自己那奶油凍一般晃動的雙乳。

    接着她出場的那個女孩,有一頭金發,身材瘦長結實,在半圓形的昏暗房間中走了一圈,雙手握拳放在瘦骨嶙峋的臀部。

    上個星期二有個女孩,埃納爾以前沒見過,她分開自己布滿雀斑的大腿,露出女人的外陰。

    她很快又合上了腿,接着帶着一股憤怒起舞,汗水順着脖子滑下來。

    而她那驚鴻一瞥的粉色部位灼燒着埃納爾的雙眼,他緊緊閉上眼睛,想忘記自己姓甚名誰,身在何處,但無濟于事。

    後來,他躺在格蕾塔旁邊,想要睡覺,但還是想着那心驚肉跳的一幕,難以成眠。

    而格蕾塔那邊的台燈還亮着。

    她拿着一支短短的鉛筆,正在皮質書脊的筆記本上勤奮地畫着,那本筆記本上全是草稿,那是她事業起飛的标志,主角全是莉莉。

     埃納爾和格蕾塔現在住在巴黎的瑪萊區。

    三年多以前他們就離開哥本哈根了,是格蕾塔提出的。

    一天有人給“寡婦之家”寄來一封信,埃納爾還記得格蕾塔迅速讀了信,接着掀開鐵爐的蓋子,把信扔進去燒掉了。

    他還記得爐火吞噬那封信時裡面突然蹿起的黃色火光。

    接着她告訴埃納爾,漢斯想讓他們搬去巴黎。

    “他覺得不錯,我也覺得。

    這是最好的。

    ”她說。

    “可你為什麼把信燒了?”埃納爾問道。

    “因為我不想讓莉莉看。

    我不想讓她知道漢斯想再見到她。

    ” 他們在聖殿老街那排石質的聯排别墅裡租了一套公寓。

    公寓在四樓,頂層,房頂坡度陡峭,開了天窗。

    公寓後面就是院子,夏天時天竺葵開花散葉;冬天,平台上拴着一個個小盒子,晾在繩子上的衣服凍得硬邦邦的。

    從公寓樓裡出來往街那邊走不一會兒,就能來到羅漢酒店,入口有弧度,占了人行道的地方,還有兩扇巨大的黑色大門。

    小街窄窄的,但冬天的時候排水做得很好。

    這條小街橫貫瑪萊區,這裡有很多過去輝煌無比的大酒店,現在都改建成了市政廳或者進口幹貨的倉庫,而有的房子就那麼廢棄着,還有猶太人開的小店,星期天其他店都關門了,埃納爾和格蕾塔總是去這些小店買點果幹和三明治。

     公寓有兩個工作間,埃納爾的工作間有個巨大的畫架,上面挂着幾幅沼澤荒野的風景畫。

    而格蕾塔的工作間則擺滿了莉莉的肖像,有時候還沒晾幹就賣出去了。

    牆上顔料的污漬厚厚的,總是幹不了。

    因為她總會在上面調顔色,一直到滿意為止。

    比如莉莉頭發的那種棕色,八月在海裡遊了一次泳之後,竟變成蜜色的了;還有她脖子根部紅起來的時候那種紫紅色,她手肘裡面那種銀閃閃的白色。

    兩個工作間裡都有坐卧兩用椅,上面蓋着花毯。

    他們的卧室在公寓後部,比較昏暗,埃納爾覺得那個房間像個繭,把他們都包裹住了。

    有時候,格蕾塔畫畫到深夜,累得沒有力氣,就會在工作間裡将就睡了。

    而他們的卧室,一關上台燈,就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埃納爾喜歡這樣的感覺。

    他會一直躺着,直到東方破曉。

    直到洗衣店的車哐當哐當地開過來,直到一個鄰居又忙進忙出地卸貨。

     夏日的早晨,莉莉喜歡起了床以後去搭公交車,到杜伊勒裡碼頭的杜邦-索爾福利諾泳池去。

    這個泳池有一排更衣室,是用條紋帆布圍起來的,像高而窄小的帳篷。

    莉莉會在更衣室裡穿上自己的泳衣,她把雙手伸到那打着褶皺的裙子下面,仔仔細細地調整身體的每個部位,好讓自己顯得——用她自己的話來說——“端莊”。

    離開丹麥以後,她的身體發生了變化。

    現在她的雙乳已經有所發育,那裡的肌肉變軟了,已經可以填滿泳衣小小的罩杯了。

    她那頂帶着充氣味道的橡膠泳帽,把她的頭發往後拉,扯着她的面頰,讓她的眼睛斜飛起來,嘴巴也有些拉平,顯得充滿異國風情。

    莉莉養成了随身帶一面小鏡子的習慣。

    在夏日早晨的帆布更衣室裡,她會舉起小鏡子,看着自己,讓鏡子照過每一寸肌膚,直到泳池的工作人員輕輕掀一掀帆布簾子,問小姐是不是需要幫忙。

     莉莉應聲而出,滑進泳池,頭保持在水面上。

    她會在裡面遊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