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也是個技術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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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了李懷光的陰謀;而趙升鸾也同樣向奉天的最高軍事長官(行在都知兵馬使)渾瑊作了禀報,以緻李懷光的如意算盤徹底落空。

     其後,當德宗車駕倉促逃離奉天時,李懷光又派孟保、惠靜壽、孫福達三個将領率精銳騎兵去追殺天子。

    可三人奉命出發後,卻故意在途中逗留延宕,放走了德宗。

    雖然他們回來後立刻被李懷光解職,但他們都認為自己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所以無怨無悔。

     接下來,李懷光想發兵攻打李晟,可一連下達了三次動員令,将士們都拒不從命。

    他們說:“如果是打朱泚,我們一定效死;要是想謀反,我們甯死不從!” 除了部衆和李懷光離心離德之外,朱泚和他的關系也在迅速惡化。

     李懷光反叛之前,兵多将廣,勢力強盛,朱泚對他非常恭敬,不僅緻函尊其為兄長,還相約與他在關中稱帝,願為兄弟之國。

    但是當李懷光起兵後,朱泚卻發現李懷光很快失去了部衆的擁戴,于是朱泚便又端出一副傲慢的面孔,賜給李懷光“诏書”,以臣節相待,并打算征調他的部隊。

    李懷光勃然大怒,但又無可奈何。

    因為他現在既擔心麾下的部衆嘩變,又擔心李晟會從背後攻擊他,所以根本不敢和朱泚兵戎相見。

     興元元年春天,關中的形勢顯得微妙而複雜:李懷光、李晟、朱泚三方既相互敵對,又相互制約,誰也不敢率先動手。

    每一方都怕被第三方抄了後路,所以都想等另外兩方開打,然後坐收漁翁之利。

     三方的心态都一樣,沒有人敢輕舉妄動,其結果就形成了對峙僵持的局面。

     最後,李懷光終于打破了僵局。

     不過,他并不是出兵去打誰,而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跑了! 李懷光不跑不行。

     因為三方之中,他的處境是最尴尬、最不妙的。

     人家朱泚戴着“漢元天皇”的冕旒,坐擁帝京,有錢有糧,耗到猴年馬月都沒問題;而李晟已經取代李懷光,成了大唐軍界的一号人物,上有天子寵信,下有部衆擁戴,隻要秣馬厲兵、靜觀待變,其他的事一點也不用操心。

     唯獨他李懷光,枯守一座鹹陽孤城,内有兵變之虞,外有強敵窺伺,既無外援支持,又無後勤補給,有什麼理由跟别人耗下去? 這一年三月初,李懷光命部衆燒毀營房,然後縱兵大掠泾原十二縣,把這一帶擄掠得雞犬不留,最後率部撤出了關中。

     此時此刻,除了撤回自己的老巢河中府,李懷光已經沒有别的地方可去了。

     然而,即便李懷光主動放棄了對關中的争奪,這條回家的路對他來講還是很不平坦。

     因為一路上不斷有人叛他而去。

     他剛剛走到富平(今陝西富平縣),大将孟涉和段威勇就帶着數千人突然掉頭,投奔了李晟;此後每走一段路,幾乎都有人叛逃;接近河中時,守将呂鳴嶽本來想焚毀黃河上的渡橋,不讓他進城,後來考慮到守城的兵力太少,恐怕無力抗拒,才硬着頭皮打開了城門;進入河中城後,李懷光即命大将趙貴先進駐黃河西面的同州(今陝西大荔縣),以防關中唐軍來犯,不料趙貴先一到同州就歸降了朝廷;最後,李懷光又命大将符峤進駐坊州(今陝西黃陵縣),沒想到符峤也旋即向附近的官軍投誠了…… 李懷光萬萬沒想到,自己起兵造反才十幾天,就已經落到了衆叛親離、舉步維艱的境地。

    同樣是提着腦袋造反,人家朱泚和李希烈至少獲得了部衆擁戴,至少賺到了一頂天子冕旒,不管将來怎麼樣,好歹也過了一回當皇帝的瘾,可他李懷光得到了什麼呢? 不但什麼都沒得到,而且連原本擁有的兵力和地盤也在一天天縮水。

    照這樣下去,李懷光遲早會變成孤家寡人,甚至變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看來,造反也是個技術活。

    假如你沒有審慎考慮“天時、地利、人和”這三個基本要素,沒有事先做好市場調研、風險評估和可行性分析等工作,僅憑一時沖動就起兵造反,其結果很可能就是玩火自焚! 可是,李懷光能怎麼辦呢? 現在的他已經是“人在囧途”、身不由己了。

     明知前途一片黯淡,他也隻能硬着頭皮走下去,不可能走回頭路。

     因為,就算他現在肯回頭,朝廷雖然也給他改過自新的機會,李懷光也還是會擔心一件事,那就是在将來的某個時候被德宗秋後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