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團亂麻的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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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

    玄宗回京後,有關部門就把行宮改為道觀,還用黃金鑄造了一尊玄宗的塑像,供奉在道觀中供士民瞻仰。

    曆任節度使來到劍南後,第一件事就是入觀參拜,然後再正式上任。

    可郭英乂一來,居然對這塊風水寶地垂涎三尺,馬上把玄宗的塑像搬掉,把觀裡的道士全部驅逐,公然将此地占為己有。

     這是什麼性質的問題?這不就是想造反嗎? 崔旰對将士們說:“英乂反矣!不然,何得除毀玄宗真容而自居之?”(《舊唐書·崔甯傳》) 報仇雪恨的時刻到了。

     永泰元年閏十月下旬,崔旰率所部五千餘人攻打成都。

    郭英乂出城迎戰,雙方在成都西郊開打。

    不出崔旰所料,成都的部隊根本沒什麼戰鬥力,而且多數将士對郭英乂心懷怨恨,都不想替他賣命。

    所以,連敗數陣之後,郭英乂麾下的将領就紛紛投降了崔旰。

    崔旰随即命他們掉頭攻擊郭英乂。

     郭英乂無力抵擋,就此大敗,其麾下部衆降的降、死的死、逃的逃,基本上全軍覆沒。

    郭英乂隻身逃亡,可剛剛跑到普州(今四川安嶽縣),就被崔旰的好友、普州刺史韓澄捕獲了。

    韓澄二話不說就砍了他的腦袋,派人送給了崔旰。

     崔旰攻入成都後,第一件事就是把郭英乂的一家老小全部砍了。

     堂堂劍南節度使郭英乂,到任還不滿一個月,就這樣落了個慘遭滅門、政息人亡的下場。

     節度使一死,蜀中頓時群龍無首。

    于是各地将領紛紛起兵,揚言讨伐崔旰,實際上都是想趁亂擴充實力、搶占地盤。

    一時間,蜀中大亂。

     永泰二年(公元766年)二月,代宗命當時的宰相杜鴻漸出任蜀中各道的副元帥,兼劍南西川節度使,負責平定蜀中之亂。

     稍後,又命山南西道節度使張獻誠兼任劍南東川節度使,命二人同心協力,讨伐崔旰。

     這個杜鴻漸就是當年在靈武擁立肅宗的大臣之一,此人生性怯懦、貪财好賄,别的本事沒有,最擅長的就是政治投機。

    當年擁立肅宗,是他這輩子幹得最漂亮的一件事。

    僅此一票,他就撈到了整個後半生的榮華富貴,包括如今的這個宰相職位。

     然而,眼下這個“平定崔旰”的任務卻令他大為苦惱。

    因為上戰場拼的是真本事,可杜鴻漸最缺的就是真本事。

     怎麼辦? 看來也隻能采取“拖”字訣了,讓張獻誠先上去打,視其成敗再作打算。

    随後,杜鴻漸借故在長安遷延了一段時日。

    不久,蜀中的戰報就傳回了京師。

     準确地說,這是一份敗報——“獻誠與旰戰于梓州,獻誠軍敗,僅以身免,旌節皆為旰所奪。

    ”(《資治通鑒》卷二二四) 暈死,這位獻誠兄弟也太慘了,不但全軍覆沒,連旌旗符節都被人搶了,看來崔旰這小子還真是不好惹啊。

    既然如此,出兵進剿無異于自尋死路,剩下的辦法,就隻能是招撫了。

     杜鴻漸此後又在京師磨了幾個月,一直到這年秋天才慢慢騰騰地啟程入蜀。

    出發前,杜鴻漸專門派人給崔旰送去了一封密信,向他鄭重承諾,自己到任後隻挂個虛名,軍政事務全部交由崔旰處置,大家相安無事,以和為貴。

     崔旰見信大喜,立刻着人給杜鴻漸送去了一封措辭謙恭的回函,同時還奉上了數千匹絹帛,讓杜鴻漸心裡樂開了花。

     抵達成都後,杜鴻漸果然遵守承諾,成天和一幫文武将吏飲酒作樂,“州府事悉以委旰”,并且屢屢向朝廷推薦,說崔旰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應該好好重用,甚至表示要把自己的節度使職位讓給他。

     看到杜鴻漸的奏表,代宗真是哭笑不得。

     朕讓你去讨伐叛亂,你卻跟叛将同穿一條褲子,這叫什麼事兒? 皇帝很生氣,不過後果并不嚴重。

     因為代宗李豫實在想不到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對付崔旰。

     郭英乂和張獻誠都是參與平定安史之亂的将領,即便不說身經百戰,至少也是沙場老将,連他們都被打得那個熊樣,再派人去打,除了勞師傷财之外,還能指望打出什麼好來? 無奈之下,代宗隻好采納了杜鴻漸的建議,不但對崔旰既往不咎,而且還任命他為成都尹兼西川節度行軍司馬。

     蜀中之亂就這麼“平定”了,可這樣的結果實在是讓人無語。

     因為勝利者不是朝廷,而是崔旰。

     代宗為了換取表面的和平與安甯,不得不犧牲了朝廷的綱紀,不得不奉行跟杜鴻漸一樣的準則——相安無事,以和為貴。

     說白了,這就叫妥協縱容、姑息養奸! 第二年,在杜鴻漸的一再推舉下,代宗又正式任命崔旰為西川節度使,并賜名為“甯”。

    從此,崔甯就成了蜀中的土皇帝。

    “在蜀十餘年,地險兵強,肆侈窮欲,将吏妻妾,多為所淫污,朝廷患之而不能诘。

    ”(《舊唐書·崔甯傳》) 朝廷對崔甯的所作所為非常不滿、深感憂慮,可壓根不敢過問。

     也許,這就是“安甯”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