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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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把它掀了起來,像是知道我的手臂很疼一樣。

    一看到我手肘上的淤傷,她的眼裡便閃出了淚花。

    丹尼爾幹的?她問。

    我點了點頭。

     哨聲再次響起,我們沒時間多說什麼。

    我們慢慢爬出門,上坡跟其他同學會合了,沒有人發現我們。

    曆史課和科學課上,桑娅一直盯着丹尼爾。

    我很怕她會說些什麼,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

    不過她似乎知道我在想什麼,一直閉口不言。

    午飯時間,我們又回了儲物室。

     我喜歡待在那裡,那裡安靜、涼爽,還很隐蔽。

    我們坐在墊子上分享三明治,我給她講了自己被打的經曆。

    她咬咬嘴唇,搖了搖頭,聽到最過分的地方甚至咒罵起來。

    她說,我們得報仇。

    我說,算了吧。

    她說,可他說你是白癡,還打了你。

    我們必須得做點什麼。

    我擔心她是想告訴老師,不過她說,她哥哥會打得他滿地找牙。

    她和我一樣,知道告訴老師隻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我想象着丹尼爾被揍的樣子,一時悲喜交加。

    我希望有人揍他,但更希望自己能勇敢起來,親手來做這件事兒。

     我們沉默了一會兒。

    我咬着面包皮,桑娅卻一直盯着我衣服上的蜘蛛俠。

    她用手摸了下它,一臉疑惑的樣子,我知道她想問什麼。

    這一次,媽媽、外遇、爸爸、酗酒這些字眼再也不會大到說不出口了。

     我幾乎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她。

    她沒有打斷我,一直靜靜地聽着,還不時地點點頭。

    我和她說了爸爸扔到垃圾箱的酒瓶,和她說媽媽抛下我們和奈傑爾跑了。

    我告訴她,我以為媽媽忘了我的生日,卻在第二天收到了禮物,開心極了。

    我在儲藏室地闆的灰塵裡寫下了媽媽在卡片上寫下的話。

    桑娅附和着,她很快就會回來的。

    我給她解釋為什麼不能在媽媽看我前把T恤脫掉。

    她說她非常理解。

     我說話時,一直盯着隐蔽小門透進來的金色光線。

    不過桑娅說話時,我卻一直看着她的臉龐。

    她對我微笑,我也對她微笑。

    我們的手握在一起。

    我的胳膊有種煙火掠過的灼燒感。

    外面下起雨來,雨點敲打在房頂上,還沒有我心髒的怦怦聲大。

    我想看看桑娅的雀斑,便向前探了探身,一直盯着她嘴唇上的那個棕色圓點。

    這是迷信,她說,聲音比以往高了一些。

    我又向她那邊靠了靠,她呼出的氣吹在我的臉上,感覺癢癢的。

    迷信,她低語道,大家都這麼說。

    我的鼻子差點碰到她那三撮閃亮的頭發。

    我說,迷信什麼?她說,就像進了球的運動員總會穿着同一條滿是汗漬的短褲出場,會帶來好運。

    接着,我咯咯笑了起來,她的嘴唇一伸展開,上面的雀斑就不見了蹤迹。

     一時間,我們的臉貼得太近,我急忙起身,四處尋找足球。

    儲藏室的角落裡有一個,我輕輕踢了一下。

    桑娅說,和我說說你姐姐吧。

    球踢得過猛,一下子撞上了那扇隐蔽的門。

    我說,她有一頭粉色的頭發。

    桑娅說,我是說另一個姐姐。

     桑娅是個穆斯林,而我姐姐正是死在了穆斯林極端分子的手裡。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想撒個謊,可這樣做不對,我真希望羅絲是淹死的,或是燒死的,這樣就好解釋多了。

    我大笑起來,這麼想可真奇怪,桑娅也笑了起來,我們就這樣笑得停不下來。

     我們笑着笑着,我還是說出了那幾個字:穆斯林極端分子殺死了我的姐姐。

    桑娅看上去并不驚訝,也沒有說抱歉,或是像其他人一樣佯裝很難過。

    她說,這一點兒都不好笑,噢,這一點兒都不好笑。

    之後笑得更歡了。

    她雙手緊抱着自己,黑色的臉頰上滾下了淚水。

    我也笑着,五年來,我的眼裡第一次濕漉漉的。

    我覺得這沒準兒就像心理咨詢師說過的那樣,這事兒早晚會刺痛你,讓你号啕大哭。

    可我無論如何都覺得她指的并不是像現在這樣笑到流淚。

     [1]“Candyman”:《追命傳說》又譯作《甜心寶貝》。

    ——譯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