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燈太耀眼

關燈
我曾經在永田町的國會圖書館工作過。

    剛開始是在關西大學城的關西館,就職四年後,調動到了東京本館。那還是我頭一次在東京生活。

    當時有一件事讓我覺得很不可思議。

    完成工作後漫步在永田町的時候,總覺得大樓的窗燈太明亮了。就算我是從深山老林裡出來的,也起碼在大阪和京都見過高樓大廈。可是我當時仰望永田町的大樓時,看到的光芒比關西那些大樓要璀璨得多。這是怎麼一回事?是關西與東京用的熒光燈不同嗎?是電壓不同嗎?不太可能吧?對我來說,這是個未解之謎。

    在東京生活兩年半之後,我離職回到了故鄉奈良。

    我現在的住所是某站前的高地,我非常喜歡從陽台遠眺的視野。奈良盆地的山巒會随着季節流轉而變換色彩,我能盡收眼底。到了夜晚還能欣賞到奈良市區五光十色的夜景。把房間的燈關了,遙望近鐵電車的光亮穿行而過,恍若身處夢境之中。在奈良城區中不管望向哪個方向,都隻有恬靜的燈火,遠不如永田町那些高樓大廈的光芒璀璨奪目。

    跟歐羅巴企劃劇團的上田誠先生聊天時,他說:“來到東京,人的情緒就會高漲,工作也更上心。”也許是城市自身的情緒也會影響到人。這種說法能令人信服。奈良這個城市的情緒真是相當舒緩,流淌在奈良的時間被我稱作“古事記時間”。或許因為我的職業為寫小說,迷迷糊糊一年就過去了。從《古事記》的時間線規模來看,眼前的一年兩年就變得無所謂起來。這可不妙。

    于是我想,永田町的高樓大廈中燦然閃爍的窗燈,是不是印證了我内心的情緒在不斷高漲呢?當時的我剛結婚,第一次在東京生活,剛轉到國會圖書館的新部門,工作繁忙。另一方面,副業的工作也不斷有所突破,甚至魯莽地開始了報刊連載。讓我自己來說可能有點大言不慚,當時的狀況簡直就是标準的“前途無量”。實際情況是兩年半後就破滅了,我夾着尾巴撤退回了奈良。而當時我的心中有一股不似自己的狂熱,決心“挑戰自己能達到的極限”。那份狂熱與孤注一擲沒什麼區别。是不是因為内心的孤注一擲,才讓窗燈顯得那樣明亮呢?

    ——以上皆為我的空想,說不定真的是電壓不同呢。

    從陽台眺望閑适的奈良夜景時,我偶爾也會懷念在東京的短暫時期所見到的璀璨窗燈。與現在的狀況一比,當時自身所處的情境與工作熱情幾乎難以想象是現實。那也恍若一場夢。

    總而言之,映照在沉穩内心中、稍顯暗淡的窗燈也挺不錯的。

    (BRAIN2016年9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