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女人安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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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見那小獸吓失了魂,便從牆上扯下一把艾蒿,伸到黃鼠狼鼻子邊。

    艾蒿的味道讓小黃鼠狼忽然清醒過來,它“撲哧”一聲打了個噴嚏,忽然看見了面前的女人,急忙縮了身子,蹬着後腿順牆邊簌簌溜去。

    望着那小獸撲棱棱逃命的樣子,女人眉眼低下來,不由自主地雙手合十,口中喃喃地低聲說了一句:“逃命去吧。

    ” 說也奇怪,聽了這話,那小黃鼠狼忽然回過頭來,在門檻邊昂起身子,擡起前腳,對着女人低低地伏了下去,然後一扭頭,穿過院子,一溜煙走進了坡下的草叢中。

     從那以後,女人家再沒有黃鼠狼前來叼雞了。

     女人憐惜黃鼠狼,對狐子卻又怕又懼。

    這一帶山高林密,經常有狐子、狼等野物出沒。

    多年前,一到月圓之夜,村人們睡在自家床上,半夜裡還常被狼叫聲驚醒,豬圈裡關着的豬們更是吓得全身打抖。

    也不知從何時起,狼叫聲就在月夜下消失了。

    狼消失了,狐子卻依然鬼魅般出沒。

     與黃鼠狼不同,狐子叼雞喜歡在亮如白晝的月圓之夜。

    又白又大的月光下,狐子一顧一盼地從崖下的小道中走出來,先眯眼打量一番月光下沉沉睡去的村子,然後輕盈地溜上牆頭。

    月光下,清涼的山風順着峽谷過來,吹得狐狸皮毛翻飛,那晃蕩的尾巴豎立起來,猶如一朵散開的樹冠。

     “咕——哦——咕——哦。

    ”遠處的山林中,一隻夜鳥拖長了聲音在叫。

     一片烏雲緩緩遊蕩過來。

     忽然間,牆頭的狐子不見了。

     當月亮從烏雲中重新鑽出來時,狐子又出現在了牆頭,嘴裡卻橫銜了一隻半大的小雞子。

    小雞子的咽喉被狐狸尖尖的利齒緊咬着,眼白往外直翻,一雙雞爪往空中徒勞地蹬着。

     女人就是在那時候第一次見到狐子的。

     月光變了顔色,四周塗了一輪淡淡的黃暈。

    牆頭上,那狐子忽然就轉過臉來,媚着眼,對着女人鬼魅般一笑。

    女人打了光腳,那一瞬間,她手裡的電筒啪的一聲掉在地上,又翻滾到了院子裡。

     “哇——呀。

    ”冷浸浸的山風又送來山林中不知名的夜鳥一聲大叫。

     女人隻覺眼前一花,牆頭上卻哪裡還有狐子的半點身影?她仰頭一望,月光像發了大水一般,鋪灑得院子裡一地慘白。

    女人忽然覺得心裡一緊,急忙折回屋裡,“吱呀”一聲緊閉了門戶,一顆心兀自怦怦怦地在胸腔中跳個不停。

     也說不清楚為什麼,從此,女人就怕極了狐子。

     這個吹着大風的秋夜,當女人感覺胃子似乎止住了痛,一個人正在竈屋裡煮豬食的時候,月亮又悄悄爬上了她家院子對面的山尖。

    那月亮起初隻露出彎彎的月牙,将四周簇擁的雲層暈染出一圈淡淡的嫩黃。

    月光下,女人抱了柴火,到院門邊望了望,山道上靜悄悄的,半個人影也沒有。

    女人失望地歎了口氣,曉得男人一時半刻是不會回來的了,就拐進竈房。

    竈頭上,那口闊大的鐵鍋裡,滿滿一鍋豬食正熱氣騰騰地飄蕩出一股又一股的酸味兒。

     豬們在圈裡越發鬧得喧騰了。

    女人用火夾子将竈膛裡燃燒的一塊樹根夾了出來,塞進竈腳邊的一堆草木灰中。

    吐着火焰的樹根猛地撲騰起一片灰霧,緩緩地熄滅了。

    女人從竈台上取了木瓢,也不扯亮電燈,就借着窗外的暮光在鍋裡攪拌起來。

     一輪又大又圓的秋月忽然離開對面山脊,躍上了天空。

     豬食的酸味一股股直往身子上沾,又擰成一縷,朝鼻孔裡遊走。

    女人用力在鍋裡攪着,攪着攪着,不經意間擡頭一望,隻見院子的山牆上,一團白影在風中翻飛。

    女人再仔細一看,那白影忽然咧開了嘴,沖她鬼魅一般媚笑了一下。

     是一隻白狐! 猛然間,隻覺得身上一冷,女人感覺肚子裡像劈空插進了一根尖刺。

    那尖刺又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猛力攪動,無邊的疼痛一股股擴展開來,像有牙齒一般,一下一下齧啃得她的五髒六腑猶如火燒一般…… 四野無聲。

     白狐忽然從牆頭縱身躍下,順着牆壁一溜煙跑過,像一道快速掠過的白色影子。

    白狐在竈房前望了望。

    忽然間,那白狐凄厲地哀鳴一聲,扭身就翻上了牆頭,轉眼又跳進了屋外的草叢中。

     草叢被白狐劃開一道裂縫,随即又合攏來。

     不知什麼時候,風又從村後的山崖間那大大小小的褶縫裡湧出來,呼呼地吹着,轉眼間就将天上那一輪慘白的圓月吹得無影無蹤。

    夜,沉沉地更加黑了,更加暗了…… 當男人乘着酒興,唱着小曲在山道上使勁撒了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