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涼好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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壩裡傳來急急的腳步聲,進了屋,男人憤憤地說:“西園裡的南瓜被人摘了。

    ” 嫁到胡家石橋來已經有好幾年了,這樣的事每年都要發生幾次。

    女人不慌不忙地在圍腰上揩了手,說:“摘就摘了吧。

    ” 光摘菜就算了,你去看看,菜園裡被誰家的豬兒糟蹋成啥樣子了。

     從園裡出來,女人手上拿着一把亂菜,惱火地罵了幾句。

    村巷裡靜悄悄的。

    有戶人家開門望了望,又吱呀一聲關了門。

     快黃昏時,豆花的清香從竈屋裡一陣陣飄出來。

    男人正在院裡喂牛,遠遠就聽見了村巷裡那又粗又高的嗓門兒:“吃家飯,供野種,肚皮頭揣個私娃娃就嫁過來,你當胡家石橋的人個個都是憨的嗦。

    摘了你的南瓜,背時!你們的牛吃了老娘的菜,腔不開一聲,惹毛了,别說放敞豬,老娘還要上房揭瓦呢……” 院門抖動着。

    女人從竈屋裡沖出來,滿臉是淚,死死抱住男人。

    男人嘶啞着嗓子,使勁往外沖。

    小女孩嗚嗚地哭着。

    男人沖不出去,耳裡聽着盡是屈辱的話,就揚起手來,拳頭雨點般落在女人身上。

    欄裡的水牛停止了反刍,呆呆地看着這一切。

     四周漸漸寂靜下來。

     滿村的燈火明亮起來,又一盞盞熄滅下去。

    男人坐在竈下,狠命地揪着一頭亂發。

    月光從窗戶裡灑進來,照着一鍋白生生的豆花。

    孩子趴在桌上睡着了,小臉上還挂着淚。

    女人輕輕将她抱起來,準備放到裡屋的床上。

    男人騰地站了起來,女人怔了怔,男人一把奪過孩子,借着月光,一遍又一遍地打量着她沉睡的臉龐,眉毛漸漸立起來。

     女人提心吊膽地看看男人,又看看孩子。

     男人正要發作,女孩卻在夢中抽泣起來,迷迷糊糊地叫道:“爸爸别打媽媽,别打媽媽,娃娃聽話……” 将孩子哄進了夢鄉,男人回過頭來。

    女人慘笑笑,也不說話,隻是默默地望着什麼。

    女人的動作激怒了男人,胸腔裡那股狂潮猛然湧了上來,頭腦裡像有人咣地敲響了一面鑼,他朝女人撲了上去,将女人按在身下,肆虐着,瘋狂着,發洩着,仿佛日間受到的屈辱在這瘋狂中狠狠地得到了抵消。

     兩行滾燙的淚水從女人臉上無聲地滑落。

    女人仰起臉,看着窗外的月亮。

    月牙無聲,在棉花般的雲層間緩緩移動着。

     當那股狂潮終于平息下來時,男人摟着女人哭了。

     秋耕還沒有完,男人就把水牛賣了。

     賣了水牛還不夠,男人推着雞公車,将家裡的糧食、豬兒、雞、鴨一齊推到市上,終于籌夠了罰款的錢。

    女人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

    沒有了牛,男人讓女孩扶着犁,自己做牛,在田裡拉着犁一歪一拐地走。

    女孩邊走邊問:“爸爸,為啥子他們說我不是你的孩子。

    ”男人停下來,慈愛地說:“他們瞎說,你和弟弟都是爸爸的好孩子。

    ”女孩不解地望着男人。

    男人愉快地說:“你弟弟就要到我們家來了,就要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