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倆簡直是天淵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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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

     合上秘盒前,他拉上了窗簾。

    在微弱的光線下,那塊乍看像形狀不規則石頭的金屬重新煥發光芒。

    他突然心裡發慌,希望這是錯覺。

    他迅速合上秘盒,觀察秘盒的外形。

    看上去是遊客市場常見的商品,一個仿古的小飾品:由金屬條和木闆條組裝起來,但重量跟外形卻不相符。

    也許金屬圓筒裡的資料能加以解釋,現在隻有等弗朗西斯科來。

     克勞迪奧·孔蒂尼馬賽拉脫掉前一天沾滿泥巴的衣服,漸漸露出運動員一樣健碩的體格。

    冰冷的淋浴水讓他完全清醒過來。

    他使勁搓起肥皂沫,不由得猜想,這個發現也許難能可貴,比起他之前幾乎沒花分文從蘇聯那個“被清洗”的精英後代手中買到的文物和藝術品要珍貴得多。

    這基本上是搶劫:作為牽線人的弗朗西斯科·馬爾圖奇一無所知,他改變了這些無價之寶的歸宿,讓它們最終落在克勞迪奧的手裡。

    克勞迪奧一想起他的好友就不自覺地笑了。

    像弗朗西斯科這樣誠實的人絕無僅有。

    他要是知道了……然而,克勞迪奧同時擔心秘盒裡面的東西會給他們帶來危險。

    他開始使勁兒揉搓自己的雙手,仿佛要抹去任何玷污的痕迹。

    過了很久很久,他終于關掉了水。

     時年三十又五,克勞迪奧·孔蒂尼馬賽拉是意大利最年輕有為的商人之一。

    戰後這些年為他提供了數不盡的發迹機會。

    他父親,阿德裡亞諾·孔蒂尼馬賽拉當年明智地退隐伯爾尼,等待墨索裡尼政權的終結,因此在獨裁統治和兵荒馬亂中守住了家業。

    遺産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布魯諾,即克勞迪奧的哥哥,跟父親性情相近。

    他隻知道得過且過,仿佛這樣已經綽綽有餘。

    而阿德裡亞諾·孔蒂尼馬賽拉疾病纏身,克勞迪奧認為主要原因在于父親久坐不動。

    看樣子布魯諾甘心等待家父病逝,然後理所當然地繼承屬于自己的家産。

     身為家族族長,阿德裡亞諾雖然在賺錢方面一無是處,卻在守财方面獨具慧眼。

    他不打算把孔蒂尼馬賽拉家族的未來斷送在他長子的突發奇想上。

    出乎包括布魯諾嬌妻在内不少人的意料,遺産的大部分都由克勞迪奧繼承。

    到1974年,憑借進口業務以及大量藝術品和來路不明卻價值連城的文物買賣,他的财富逐漸積累起來;對于克勞迪奧而言,不過是合乎情理而已。

    這些東西落在他手裡不是比落在支配歐洲大部分地區的親蘇政權更好嗎?他的運氣也不錯,剛剛提到的這個政權的代表受賄成風,各種“合法的欺詐”層出不窮。

     在克勞迪奧得知羅馬天主教會自身曾卷入了肮髒的“協議”去幫助某些納粹分子擺脫戰争罪的處罰後,隻要跟賺錢有關,他就會将所有顧慮抛諸九霄雲外。

    但他這種自由放任的行事作風使他正直的好友弗朗西斯科深惡痛絕。

    弗朗西斯科是克勞迪奧保姆的兒子,就像他的家人一樣。

    有傳他其實是父親阿德裡亞諾的私生子,但克勞迪奧已經無從查證。

    他們的年齡隻相差九個月。

    克勞迪奧待弗朗西斯科情同手足,并不是因為他深信如此,而是因為他很愛他。

    他們一起長大,一起玩耍,直到弗朗西斯科母親莫名其妙地迫使他走上神父的道路,他們才不再一同學習。

    克勞迪奧一直責怪保姆分開他們倆。

    随着時光的流逝,他意識到幾乎沒有人能被強迫從事神職這個行業,除非這個人心裡早就埋下了種子。

    當克勞迪奧準備好承認錯誤,保姆已經去世,而弗朗西斯科則加入了聖墓騎士團,投身人文學科和死語言的研究。

    關于他博聞強識的消息很快就傳播開來,而亞美尼亞使徒教會因為發掘出的重要文獻需要專家鑒别,于是招攬他到繕寫室為其秘密工作。

    弗朗西斯科空閑的時候涉足考古學。

    他非常高興自己能得到這個機會,因為亞美尼亞既是人類文明最早發展的中心之一,也是世界上第一個基督教國家。

    在蘇維埃政權的高壓統治下,他能進入追溯到公元301年最古老的宗教遺址。

     弗朗西斯科告訴克勞迪奧,鑒于其職業的特殊性,他能夠相對自由地進出亞美尼亞、烏克蘭以及毗鄰的國家,與此同時,克勞迪奧也對考古學産生了興趣。

    但他之所以如此,隻是因為他的實用觀點跟當時蘇維埃某些官員不謀而合而已。

     弗朗西斯科人畜無害的外表和低調的作風為他赢得了政府的信任。

    他可以自由進出亞美尼亞,還獲得官方的批準可随處挖掘。

    幾年之後,他們不再派人巡查,因為他們已經知道,那些除了石頭土塊什麼都沒有。

    或者表面看起來确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