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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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老了,不記事。

    弟弟孝順,每日帶他遛彎。

    弟弟娶的是同村長大的女孩,已生二兒二女。

    夫妻勤勞,蓋出八間房,擴大了家…… 此上,是夜摩天想象。

    他沒找到十五歲找到過的家。

     和正一品站在光秃秃的山頂,想起十方。

    這種女人不會逃,隻會回角抵社,守業到死。

    還想起純想良娣,她派出江湖刀客,自己卻逃了,她該感到多麼無趣。

     夜摩天問正一品:“回城裡去吧?”她說好。

    這是她唯一的一點好。

     未到六朵城,路上已知十方又開辦比武招親。

    城門口是消息傳播處,各路閑人的嘴裡,聽到文散春。

    他終去與忽必烈一席談,獲罪身亡。

     公爵之血,不染大地,他被裹在毯子裡悶死。

    毯子不再打開,裹屍送往蒙古人發祥地——斡難河上遊,以古代蒙古人安葬部落酋長的待遇葬之,忽必烈還是禮敬劉家。

     劉元春一生努力,盡皆幻滅,隻為兒子争下塊毯子。

    真金太子同時病逝,舉行四十日度亡法會。

    修習喇嘛教、年已十五歲的南方大宋皇帝受忽必烈指令,參與其中,雜在吐蕃法師裡唱經念咒。

     純想良娣由三品官待遇升為一品官待遇,接管趙國公府與太子府。

    她在太子病逝前落下身孕,如所生是男孩,将有繼承忽必烈王位的概率。

     閑人的口裡,有說太子未死,受貶入民間,成了漢人。

    入城深了,望見角抵社殿頂,夜摩天忽生狂想:真金太子是否會像文散春一般,去比武招親,十方是男人的好歸宿…… 奇怪的響動,不是天際雷音,不是海面風聲。

    沒有痛感,夜摩天後背洞穿。

     正一品拿支半尺長銅管。

    大宋發明的飛龍槍,噴射火藥與毒劑,大宋時是硬紙管,綁在二米木杆上,離手遠才不會自傷,現今進化成銅管,手持無礙。

     街面上殺人了,六朵城捕快杜捕頭跑來。

    正一品掏出國公府腰牌,要他管束街面,讓路人遠離。

    她是純想良娣派出摸安達底細的探子,也是純想良娣口中,将要誅殺夜摩天的江湖人。

     難怪,從未對她真正喜歡,因為她的一切皆假。

    夜摩天笑了:“初次見面,你安排得巧。

    ”初次見面,她遇上流氓,逃到他比刀的場地。

     正一品:“是真遇上了流氓。

    老天讓你在。

    ” 夜摩天:“不在呢?” 正一品:“幹我這行,命不好。

    八個月造勢,才扮成了廚娘,讓流氓糟蹋,忍着啦。

    ” 不忍心問她那晚血迹。

    她主動說了,是兔子血,灌于皮囊,混進免凝固的藥水,和尚刺血寫經是一樣的藥。

     拖了許久,今日方下手,是純想良娣看夜摩天有趣,考慮過收編,做個閑筆,日後不知什麼事可用上。

    朝中生變,純想良娣不考慮了,城門口的暗哨通知了她。

     正一品掏匕首,抵夜摩天咽喉,說不忍心他受苦,幫他了斷。

    夜摩天說無痛苦,已麻木,有些事還沒想清楚,請放他多活片刻。

     她笑了,說忘了火藥裡混着毒劑。

    蹲在一邊,銅管在地上輕劃,如大人睡覺後不敢走遠,就地玩的小孩。

     十三歲聽劉遠春講經,世間萬象皆我心想象……我怎麼把她想成這樣? 三十七歲,還無心接納一位女人。

    否則,進山後便會遇上弟弟,找到家。

    懷疑她是騙子,本質是心裡拒絕她。

    十方冒雨分别後,剩下他和她,本該慶幸。

     當下喜歡上她,千般愛慕,此生未曾有。

    夜摩天:“想清楚了。

    ” 她愉悅擡頭,按下匕首。

     死亡,無漂浮感。

    如早晨醒來,有了另一張臉。

    睜開眼,見到跪在床下的文散春和純想良娣,比認識的他倆要稚嫩。

    文散春面無棱角,一雙乖孩子的眼。

    純想良娣清秀,還無日後的魅力。

     察視自身,瘦成十歲孩子體重的病軀。

    旁有侍者,他衰弱得口不能言,做手勢叫拿來鏡子。

    鏡中的臉塌了鼻梁,黃了眼白。

    這是七年前——大元建國四年,第一代趙國公劉遠春的臨終景象,夜摩天是他的一念恍惚。

     北方世侯間,也有權力之争。

    劉遠春五歲,他家遭其他世侯聯手攻擊。

    為停戰,父親放棄了他這個兒子,模仿蒙古做法,将他交出當人質,作為自裁軍隊的保證。

     示弱,招來毀滅。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