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結之後 老打字機

關燈
故地重遊 故事的最後,隻有一條河,一座橋和一頭騾子。

    但我接下來要講的不是這些,是這個故事終結之後發生的事。

    此刻,在這個早晨,我坐在這個廚房裡,身後是明亮的後院,太陽正在徐徐升起。

     事實就是,我感覺自己再也沒什麼要說的了: 比如這一切都過去這麼久了。

     比如我坐在這個廚房裡多久了,在這個目睹了我們人生的廚房。

    在這裡,有個女人曾告訴我們她會死掉,一位父親終于回到家面對我們。

    在這裡,克萊的雙眼中騰起火苗,這些都隻是諸多片段中少有的幾個部分。

    在最近的一個片段裡,是我們四兄弟在這裡。

    四個鄧巴男孩和我們的父親,我們站在這裡,一起等待着—— 而現在,隻有我坐在這裡,不停敲擊着鍵盤。

    從羽毛鎮回來時,我還帶回了一台打字機,一條狗和一條蛇,一個又一個夜晚,我坐在這裡,其他人都睡着了,而我在這裡寫下克萊的故事。

     我要怎麼講述這一切呢? 我該怎麼告訴你們後續的部分——這座橋正式完工之後我們又經曆了什麼呢? 在鄧巴家的曆史洪流裡的一天,他回到了阿爾切街的家中,然後,我們很确定,他永遠離開了我們。

    後來的這些時光中又發生了很多事。

     當我們離開那條河時,克萊擁抱了我們的父親,然後親吻了阿喀琉斯的臉頰。

    (那個無賴正在橋上享受着自己的時光——回到我們身旁的時候極不情願。

    )對于克萊而言,這是無人宣告的勝利,他看到的是一個奇迹。

    然後,他的心中又充滿了那種無法治愈、深不見底的憂傷。

    接下來他将去往何方? 他開始收拾行囊——他那個藏滿回憶的舊木頭盒子,他的那些書,包括《采礦工》在内——他從窗戶向外看去,看向那座橋。

    就算那是一幅傑作,又有什麼用呢?這座橋矗立在那裡,證明他曾經付出過巨大的努力,但沒有救回任何人。

     我們離開的時候,他伸出手,把那樣東西遞給了我們的父親: 那本古舊的、封皮已經褪了色的書。

     “是時候把這本書還給你了。

    ” 他走向我的旅行車,我們的父親做了最後一次努力,試圖留住他。

    他很快跑到他身後,對他說:“克萊——克萊!” 克萊知道他想要對自己說什麼。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要離開我們所有人了。

     “克萊——那個後院——”克萊揮了揮手打斷了他。

     “沒關系的,爸爸,沒關系的。

    ”他說了很多年前對他說過的那句話,那時候他還是個孩子,還沒有成為一座橋。

    但他很快又補充了一句:“她确實是個了不起的女人,不是嗎?”我們的父親當然表示贊同。

     “是的,”他說,“她的确是。

    ” 克萊鑽進了車裡,他看着我們。

     我們都和父親握了握手。

     我們簡短地交談了一會兒,湯米召喚着蘿茜。

    後來,克萊在旅行車裡睡着了,他的臉就靠在車窗上。

     我們開車駛過他的橋,而他一路都在睡覺。

     回到家後,他和我坐到了廚房裡。

    我的弟弟幾乎花了整整一天一夜才把所有的故事都告訴了我——有關彭妮和邁克爾,有關我們所有人,還有他和凱麗在一起的所有故事。

    中間,有兩次,我差一點就崩潰了,還有一次,我以為我要吐了;即便如此,他還是繼續說着,他拯救了我。

    他說:“馬修,再聽聽這一段。

    ”他告訴我,她去世那天,他曾經那樣心痛地攙扶着她,她又變回了那個蒼白瘦弱、滿頭金發的小姑娘,而她在這個世界上看到的最後一樣東西就是晾衣夾。

    他對我說:“現在輪到你了,馬修。

    你必須去告訴他這一切。

    你必須告訴爸爸這些事。

    他不知道我眼中的她是這個樣子的。

    他不知道她在最後時刻是這個樣子的。

    ” 他講完所有的故事後,我想起了彭妮,那個床墊,還有環繞地。

    如果我們當初就把那個床墊燒掉該有多好!上帝啊,我想起了許多事。

    難怪如此,難怪如此。

    他從來就不是我們想象中的那個男孩。

    他現在就會離開,再也不會回來。

    但是這裡留下了太多關于他的故事,承載了太多回憶。

    我想起了艾比·漢利,又想起了凱麗——想起了她在博恩巴洛公園是怎樣稱呼他的。

     我們失去了這個如此美麗的男孩。

     第二天,他離開了我們,我們并沒有說很多話。

    你現在應該很清楚我們是什麼樣的性格了。

    大部分時候是克萊在說,我想這是因為隻有他做好了準備。

     他對羅裡說:“我會懷念我們那些交心的聊天的。

    ”羅裡身上仿佛纏繞着生鏽的鐵絲。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