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兇猛的洪流來臨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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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是在制作巧克力一樣。

    日出日落時分,河面還會有異樣的光彩——仿佛火光燃起又熄滅。

    黎明時分是金色的,河水仿佛燃燒起來,日落之時又變成了鮮血一般的紅色。

     我們又等了三天。

     我們站在那裡,觀察着河水。

     此前,我們正坐在廚房裡和父親一起打撲克。

     我們看着蘿茜在烤箱旁蜷成一團。

     沒有足夠的房間安置我們所有人,我們就把旅行車裡的車座椅往後放下去,我和羅裡晚上就睡在那裡。

     有好幾次,克萊走到由阿喀琉斯看守着的後院棚屋裡,看到了更多的正在創作中的藝術作品。

    他最喜歡的是一幅畫得很随意的素描,畫的是一個站在桉樹上的男孩——但是該來的還是來了,一切發生在那個星期天。

     像往常一樣,他在黑暗中醒來。

     天亮前不久,我聽到了腳步聲——他奔跑時濺起了水花——接下來,我聽到車門被打開,我感受到了他有力的雙手。

     “馬修,”他輕聲說,“馬修!” 然後:“羅裡,羅裡!” 很快,我就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從克萊的聲音裡可以聽得出來。

     他正在不停顫抖。

     房子裡的燈亮了,邁克爾拿着手電走了出來,他很快就沖到了河邊,又很快沖了回來。

    我正努力從車裡爬出去,他說得很慢,但很清楚。

    他的臉上寫滿了震驚和難以置信。

     “馬修,你一定得過來看看。

    ” 那座橋被沖走了嗎? 我們是不是應該做點什麼來挽救? 還沒等我再往外邁出一步,第一縷陽光已經灑在了荒原上。

    我向遠處望去,看到了它。

     “哦,天哪,”我說,“我主耶——稣啊。

    ”然後,“嘿,”我叫他,“嘿,羅裡?” 我們都聚在了門廊前的水泥台階上,克萊站在最靠下的一級台階上,他聽到了自己過去說過的話。

     我不是為你而來的。

    他曾經這樣對他說——對謀殺犯邁克爾·鄧巴說。

    但是那時站在那裡時,他才明白有什麼不同——他是為了我們所有人來的。

    他當初隻是沒有想到面對這種不可思議的奇迹時竟會如此心痛。

     有那麼一瞬間,他看向那條邊境柯利牧羊犬,它正坐在一旁,舔着自己的嘴巴——突然,他轉身面向羅裡。

    這個場景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他用眼睛狠狠地盯着他: “見鬼,湯米,那隻狗有必要喘得那麼大聲嗎?”這回輪到羅裡微笑起來。

     “行了吧。

    ”他對克萊說。

    他用的是我聽過的最溫柔的語氣,“我們一起走過去,一起看一看。

    ” 我們一起去河邊看一看。

     我們所有人都走到了河邊,日出的倒影浮在水面上。

    漲起來的水似乎被黎明的火光點燃,拱橋依舊浸在水裡——但是完好無損,仿佛是由克萊組成的。

    這座橋的确是由克萊組成的,你知道“黏土”(克萊)這個詞的意義吧? 他可以走過阿馬赫努河嗎? 他可以成為一個超越人類的存在嗎?就算隻有一瞬間? 當然,答案是不可以。

    至少第二條不可以。

    我們開始近距離地仔細打量這座橋。

     *** 他在我們最後的腳步聲中仿佛聽到了那些聲音。

     他們在希爾維曾經說過的話。

     我想要像大衛一樣尋找到那種偉大的意義——哪怕隻有一瞬間,我甚至願意為之付出生命…… 但是我們過的,是奴隸的生活。

     夢想已經實現,他們的心願得到了回應。

     他一點也不想走上那座橋——那座橋創造了奇迹——我們其他人也不想。

    它經曆了火的考驗,河水和石頭使它屹立不倒,它如此真實,讓人不可思議。

    還有一件事我永遠也忘不了: 當然,最後隻能是由它來。

     是的,就是它,它站在那裡,像是一尊雕塑,就好像當初站在廚房裡的它一樣笃定。

    它一邊看着這一切,一邊咀嚼着什麼,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毛發亂糟糟的臉上是那種慣常的表情——鼻孔朝天,一臉倔強而又克制的神情。

     它的身邊是水流,以及黎明的曙光;河水沒過了它的小腿差不多一英寸——它的蹄子踩在橋上。

    很快,它好像也大受感動,想要開口說些什麼。

    它一邊咀嚼一邊開口,還露出一個騾子才有的笑容,它仿佛在問那兩個慣常的問題: 什麼?它在火焰般的晨光中開口問道。

     這有什麼不尋常的嗎? 如果它來這裡是為了替克萊檢驗這座橋的質量——如果這是它來到這裡的原因——我們承認:它把這份工作完成得相當不錯。

     [1]此處麥克安德魯詛咒時用了一個不常見的詞“effing”。

     [2]兩個截然相反的詞組連在一起的修飾格。

    ——編注 [3]原文為波蘭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