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漢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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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泰德和凱瑟琳·諾瓦克而言,如何選擇已經是顯而易見的事。

    如果她不當麥克安德魯的學徒,那也是去當别的馴馬師的學徒,既然這樣,還不如找個最好的老師。

     他們是在廚房裡告訴她這個決定的,廚房的桌子上還擺了幾個咖啡杯。

     鐘表在他們身後大聲地嘀嗒着。

     女孩的眼睛盯着地面,但是已經微笑起來。

     那時是十二月初,她馬上就要滿十六周歲了,那天她站在賽馬區的一片草坪上,烤面包機的插頭掉落在腳邊。

    她停住腳步,更加仔細地看了看,然後開口說道: “看啊,”她說,“屋頂上……” 當然,下一次見面已經是晚上了,她穿過馬路走到對面。

     “然後呢?你不想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嗎?” 第三次見面是在一個星期二的黎明時分。

     她的學徒生涯要到第二年初才正式開啟,但她已經開始和三色拳擊俱樂部的小夥子們一起跑步了,本來好幾個星期之後麥克安德魯才會要求她這麼做。

     “騎師和拳擊手,”他的這段話為人們所熟知,“他們差不多都是一個鬼樣子。

    ”這兩群人對體重的管控都很嚴格。

    他們都得拼命努力才能生存下去,而且總是近距離地面對危險與死亡。

     十二月中旬的一個星期二,她正和那些脖子都憋紅了的拳擊手一起跑步。

    她的頭發向四處散開——她幾乎每次都把一頭長發露在外面。

    她一直努力緊跟他們的步伐。

    他們跑過波塞冬路。

    這裡像往常一樣升起煙霧,有烤面包的蒸汽,也有加工金屬冒出來的煙味。

    在夜行軍大街的拐角處,克萊首先看到了她。

    那個時候他還在獨自訓練。

    她穿着短褲和無袖T恤衫。

    她擡起頭,看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的T恤是淺藍色的。

     她的短褲是用舊牛仔褲改造的。

     有那麼一瞬間,她轉過身來,看着他。

     “嘿,小夥子!”一個拳擊手沖這邊大喊。

     “嘿,小夥子們。

    ”他平靜地看着凱麗回應道。

     又一次,他坐在屋頂上。

    那天天氣溫熱,臨近黃昏,他從屋頂爬下來的時候遇上了她,她正一個人站在人行道上。

     “嘿,凱麗。

    ” “嗨,克萊·鄧巴。

    ” 空氣仿佛發生了扭曲。

     “你知道我姓什麼?” 他又一次注意到了她的牙齒,她那一口并不怎麼整齊的、有着海玻璃的光澤的牙齒。

     “哦,是啊,人們都知道你們這幾個鄧巴家的男孩,你懂的。

    ”她幾乎大笑起來,“聽說你們窩藏了頭騾子,是真的嗎?” “窩藏?” “你不會是聾子吧?” 她簡直是給了他一個下馬威! 但是威力不算太大,令人愉悅,他很樂意回複她。

     “不是。

    ” “你們沒有窩藏一頭騾子?” “不,”他說,“我不是聾子——這頭騾子我們已經養了一段時間了。

    我們還養了一隻邊境柯利牧羊犬,一隻貓,一隻鴿子和一條金魚。

    ” “一隻鴿子?” 他趁勢反擊:“你不會是聾子吧?它的名字叫忒勒瑪科斯——我們家的動物的名字都很糟糕,也許是你聽過的最糟糕的,蘿茜除外,阿喀琉斯也算個例外。

    阿喀琉斯是個很動聽的名字。

    ” “阿喀琉斯是那頭騾子的名字嗎?” 他點了點頭,女孩靠得更近了。

     她開始轉身向郊區的方向走去。

     連想都沒有多想,克萊也跟了上去。

     他們走到了阿爾切街的街口,克萊開始看她那條牛仔短褲之下的長腿——畢竟他是個男孩子,是會注意到這些細節的。

    他還看到了她那纖細的腳踝,還有那雙穿得破破爛爛的膠底帆布鞋——是Volley牌的。

    他也留意到了她的無袖汗衫,并瞥到了她擡手時汗衫下的旖旎風光。

     “最終能在阿爾切街住下來,”她站在街道拐角處說,“其實相當不錯。

    ”她的臉被閃爍的街燈照亮。

    “這裡有赢得第一屆墨爾本杯的賽馬啊。

    ” 這時,克萊試圖說點讓她欽佩的話。

    “兩次,第一屆和第二屆都赢了。

    ” 這招奏效了,但僅僅是略有成效。

     “那你知道是誰把它訓練出來的嗎?” 這個問題讓他束手無策。

     “馴馬師叫德·梅斯特,”她說,“他幫它赢下過五場比賽,但是沒人知道他。

    ” 接下來,他們走過賽馬區,走過一條條全都是以純種馬命名的街道。

    波塞冬——那匹賽馬曾經拿過冠軍,還有些商店的名字也是根據店主鐘情的賽馬命名的,比如說馬鞍和三叉戟咖啡館,馬首雜貨商店,還有一個很顯眼的以現任冠軍命名的地方——沖鋒的誇特馬理發店。

     走完這一段路便離通向墓園的恩特瑞提大道很近了,他們身邊出現了一條拐向右側的小路——波比巷,凱麗停下腳步,在那裡等待着。

     “太完美了,”她說着,身體倚在籬笆上的一道道圍欄上,“他們管這裡叫作波比巷。

    ” 克萊在她身旁幾米遠的地方,也倚着籬笆。

     女孩擡頭望向天空。

     “法老之膝。

    ”她說道。

    當他以為她已經熱淚盈眶的時候,她綠色的雙眸卻閃閃發亮起來。

    “看啊,這是條小巷子,甚至稱不上是一條街道,所以他們用它的馬廄的名字來給這條巷子命名。

    還有什麼理由不喜歡這裡?” 有那麼一會兒,周圍幾乎一片寂靜,空氣中隻傳來城市的一股衰敗之氣。

    當然,克萊和我們大多數人一樣,知道這匹馬是全國人民的偶像。

    他知道法老之膝是怎麼獲勝的,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