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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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燼也燃得透透的,引不起火。

    隻好跑到北面鄰居家借火柴,一來一去,半個小時。

     我和媽媽劃火柴時都一根一根地劃,一根不成功,再換一根就是了(總是風大)。

    而卡西性子急,為降低不成功系數,每次非得抽一大把劃,嘩然噴射激烈的火焰才令她滿意。

     還有一個費火柴的原因是火柴總是到處亂扔,很容易受潮。

    遇到受潮的火柴,卡西先以鼻嗤之,再直接投入火中,潇灑極了。

    我若沒看到也就罷了,若看到了肯定會阻止加批評,再把火柴放到爐子邊的石頭上烘烤。

     還有,卡西生完爐子,總愛順手把火柴扔在爐闆上。

    雖說當時爐闆是涼的,可沒一會兒就燒得滾燙了啊!一整包火柴非得燒着了不可,真令人擔心。

    好在我盯得牢,這種事情從沒發生過。

    可有一天稍稍放松了警惕,便炸掉了一個放在爐闆上的打火機……為此斯馬胡力很生氣,那打火機是他的,而且是唯一的一個。

     好在混亂情況隻是插曲,大部分時候,我們的家務事還算井井有條。

    大家各司其職,日子過得還算順當。

     我每天的任務是當大家一大早出去擠牛奶和趕大羊的時候,趕緊起床(強忍着濃烈的瞌睡與寒冷)生爐子、煮茶、燒熱水。

    然後收拾被褥,整齊地在房間左側摞成垛兒,蓋上裝飾性的大頭巾(可别小看,這也是力氣活和手藝活呢)。

    這樣,等大家忙完了回來就有熱水洗臉了,然後坐到收拾利索的花氈上舒舒服服地喝茶取暖。

     白天我的主要任務是搖分離機給牛奶脫脂,這個得花兩個多小時。

    另外我還得負責為大家準備一天五到十次的茶水,并且得保證暖瓶裡的茶随時是滿的。

    當然了,晚飯也歸我管,面歸我揉,面條歸我拉,天大的一鍋面片湯也歸我揪。

    做完晚飯則幫着趕小牛。

    到了傍晚小羊入欄時分,我也是必不可少的勞力,負責站在羊群最後,防止它們從南面突圍。

     到了晚上也是由我來拆掉大被垛,為大家鋪床。

    又是一場力氣活兒,要知道,我們的被子褥子全是用沉重厚實的羊毛片縫制,沒有一床棉花的……順便說一句,哈薩克人蓋被子很有講究,不僅要分裡外,還要分上下,蓋腳的那一端堅決不能蓋在臉這一頭。

    為此,被面上會縫有能看得到或摸得到的标識。

     此外,一有空閑我就給大家補破衣服(每天都得補!卡西和斯馬胡力兄妹倆簡直是兩台拖拉機)。

    若空閑更多時,就給大家洗衣服。

    至于每天的散步,則是自己給自己布置的任務,雷打不動。

     如此說來,好像整天都很忙似的。

    其實不然,要知道北方的夏天,白晝實在太漫長了。

    加之地勢又高,從早上三點半到晚上十點多這段時間裡,天色基本都是大亮的。

    把所有的活計置入拉長的時間裡,應該是松松綽綽,不慌不忙的。

     隻是,如果從早上三四點就起身一直幹到晚上十一點的話,睡眠時間肯定就不夠了。

    白天裡,大家當然會拼命補覺。

     卡西非常厲害,午眠能一口氣睡三個鐘頭,紮克拜媽媽便總是責罵她。

    我見卡西常常挨罵,便暗暗學乖:媽媽不在的時候拼命睡,媽媽在的話,頂多隻睡一個小時就掙紮着起來,等媽媽出門了再接着睡……沒辦法,實在太瞌睡了。

     于是,每天除了幹活就是睡覺。

    房間裡那點兒家務事多少會遭遇周期性荒廢。

    尤其搬家前的最後幾天,被垛上扔滿了衣服,角落裡胡亂堆放着各種袋子,廚房角落亂七八糟一大攤……照我的想法,反正要離開了,馬上得統統裝袋打包,便也沒在意,由着亂去。

    直到一天中午,來了兩個客人後,媽媽突然生起氣來。

    她痛下決心,把房間大力整頓一通。

    她把所有的大包小包整齊靠放在被褥一側,用一塊大蓋巾統統蓋住,然後把廚房角落散亂的雜物一一歸置到看不到的地方。

    我和卡西互視而咂舌,感到羞愧。

    就算第二天要搬家,頭一天也要過日子啊! 隻有在媽媽出遠門的時候,比如去富蘊縣,卡西才會對布置房間極其上心,費心嘗試新的裝飾花樣兒,還額外把氈房所在的小山坡也打掃一遍——就算沒啥可掃的,也要清除掉稍大一些的碎石塊,強化視覺效果。

    我就笑她表現給媽媽看。

    可再一想,這有什麼可笑的?這分明是表達對分别的挂念啊。

    尤其想到再見面時或許會帶來的驚喜:一個蘋果,或一盤新磁帶……哪怕隻為這個,也得鄭重地迎接。

     媽媽不在,卡西便一人頂倆,分外忙碌。

    牛剛趕回家,就急匆匆系上媽媽的大圍裙,拎起奶桶往山下跑去。

    遠遠看去,裹着大圍裙的小姑娘很有幾分當家婦人的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