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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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最後一刻,我憤怒地高聲喊叫她的名字。

    起初我以為他們是找到了一個幾可亂真的替身,可是她那走路的樣子,站立的姿态,是誰也模仿不來的。

     我跑回電話機旁,給夜間接待員打電話。

     “剛才打給我的那個電話——你能對它進行追蹤嗎?”他不懂“追蹤”是什麼意思。

    “你知道是哪裡打來的嗎?” 不,他不知道。

     上一個小時,旅館大堂裡有沒有發現什麼行迹怪異的人?有人在等人嗎? 沒有,歐夫先生,沒有。

     我關掉淋浴器,穿上衣服,跑到憲法廣場上去。

    我跑遍了所有的咖啡館,往所有的出租車裡窺視,找遍了該地區一切時髦的公共場所,無法思考,無法做任何事情,隻能輕輕地呼喚她的名字,并狠狠地把它咬碎在牙齒間。

     艾莉森。

    艾莉森。

    艾莉森。

     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

    她一定是入他們的夥了,這是個令人難以置信的事實,但又是我不得不接受的事實。

    她怎麼會這樣做呢?為什麼?我反複問自己:為什麼。

     我回到旅館。

     康奇斯可能發現我們吵了架,甚至可能偷聽到吵架的全過程。

    既然他可以動用攝影機,他當然也可以使用傳聲器和磁帶錄音機。

    接近她一定是在夜裡,或者是第二天早上……有關地洞裡的那些信息:希龍德爾。

    比雷埃夫斯旅館的那些人,他們看見我試圖說服她讓我回到房間裡去。

    我一提及她的名字,康奇斯一定立即豎起耳朵。

    他一知道她要來雅典,立即意識到他的計劃出現了新的複雜情況。

    從我們見面那一刻起,他就派人監視我們。

    施展全部伎倆說服她,可能還欺騙她開始……我不禁産生一種奇怪的不是出于性的嫉妒,仿佛看見他把事情真相全都告訴了她:我想教訓一下你這位自私的小夥子,讓他永遠忘不了。

    我想起過去曾為讨論當代作家和畫家和她發生過争吵。

    這些事不是完全沒有聯系的。

    我總是更喜歡指出他們的缺點,而不喜歡看到她對他們崇拜得五體投地,如果出現這種情況,我甚至會覺得自己受到了輕慢……她目光敏銳,往往能講出他們的許多優點來。

     或者是她一直在為他工作?他故意取消學期中那個周末的活動安排,為的是強迫我去和她見面?他還主動提出要把村裡的房子借給我,如果我想把她帶到島上來的話。

    但是我也想起最後一個晚上“朱恩”說過的話——他們如何即興發揮,在構築迷宮的時候“老鼠”如何被授予與實驗同等的地位。

    我可以相信,她在比雷埃夫斯旅館發出尖叫之後,他們一定是找到了一種收買艾莉森的方法,用他們混亂的邏輯,他們的瘋狂,他們的謊言,他們的金錢……也許把不讓我知道的重大秘密都告訴了她:他們為什麼會首先選中我。

    我還想起我曾經對他們講過的有關艾莉森的全部謊言,其實他們對那些事情的真相知道得一清二楚。

    想到這些我不禁大聲吼叫起來。

     通過回想還發現,“朱恩”派的用場很少,确是一件怪事。

    地洞裡有她的許多服裝。

    在艾莉森出乎預料“出場”之前,她應該扮演一個更加豐滿的角色才對。

    我和她面對面嘴對嘴的第一次見面,隐含着對我用情不專的嘲諷,多次重複的有關《三顆心》的荒唐故事,這些都表明事态可能如何發展。

    然後是星期日在海灘上,她得意揚揚地炫耀自己赤裸的身體……也許康奇斯不敢肯定第一次和艾莉森接觸能取得什麼進展,因此必須為其他可能發生的情況留有餘地。

    但是艾莉森顯然是赢了,于是“朱恩”便退出行動。

    這也是莉莉的性格和角色發生變化的原因,她不得不立即扮演起喀爾刻的角色的原因。

     棺材式的轎子。

    裡面不是空的。

    他們是想讓她親眼目睹他們的方法的成功。

    無情的場面,無盡的暴露,使我精神上感到極端痛苦。

    審判是針對我“劫掠年輕女人”——她一定是把這個情況告訴他們了。

    在我離開倫敦之前,她已經有自殺情緒。

    他們對我的過去已了如指掌。

     我真是快氣瘋了。

    我想起有關艾莉森的消息傳來時,我真的傷透了心。

    她可能一直在雅典,也可能就在村裡的房子裡,或者就在布拉尼,甚至在監視着我。

    她扮演一個看不見的瑪麗亞,而莉莉是奧菲利亞,我是馬伏裡奧——總是擺脫不了莎士比亞的戲劇情境。

     我在房間裡走來走去,想象出艾莉森完全受我擺布的種種場景,把她打得青一塊紫一塊,讓她因悔恨而哭泣。

     然後一切又都回到康奇斯那裡,他有神秘的力量,能塑造出并且控制住像莉莉那樣聰明,像艾莉森那樣獨立的姑娘。

    似乎他把某種秘密透露給她們,使她們對他唯命是從。

    隻有我被蒙在鼓裡,被排除在外,永遠是被人嘲弄的對象。

     不是哈姆雷特在哀悼奧菲利亞,是馬伏裡奧。

     我睡不着,很想到機場去擰斷航空公司櫃台小姐的脖子。

    現在我看出來了,首先接電話的男人和姑娘本人都很急于知道我是誰,他們一定是被勸說入夥了,說服他們的也許就是艾莉森本人。

    但是我知道,我到那裡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

    他們很可能也會拿出僞造的剪報來。

     總得找點事情做。

    我下了樓,到旅館門廳裡找到夜間接待員。

     “我想接通倫敦的電話。

    這個号碼。

    ”我把号碼寫下來。

    幾分鐘後,他指給我一個電話間。

     我把電話打到羅素廣場我原來住過的那一套公寓房。

    我站着聽那一頭的電話鈴聲。

    鈴聲響了好一會兒,終于有人接了: “我的天啊……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