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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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玉綠色的帶子正是憤怒的大海接觸陸地的地方,往前便是白浪和深藍色的大海了。

    我站在古老的城堡上,把剩下的五發子彈朝大海打了出去。

    我沒有瞄準什麼東西,隻是為慶祝勝利而鳴槍,表示我不死。

    第五發子彈打響之後,我抓住槍柄,旋轉着抛上天去。

    槍成抛物線上升,到達最高點,然後在空氣的深淵中緩慢下墜。

    我平卧在山頂邊緣上,我甚至看見它掉在海邊的岩石中間,發出啪的一聲響。

     我開始下山。

    過了一會兒,我找到一條比較好走的小路,兩次從農戶的門口經過,這條小路往下通向被瓦礫堵住的地下大蓄水罐。

    在巨大岩石的南邊,我看見底下有古老的城牆環繞,陡峭地從崖底向海裡延伸。

    有許多倒塌的房屋,但也有一些是有屋頂的,還有八座、九座、十座、一群教堂。

    小路彎彎曲曲穿過廢墟,到了一個門前。

    一條長長的下傾通道通向另一個門道,門道被障礙物堵住了,這就是看不到羊倌的原因。

    上下顯然隻有一條路,甚至連羊也不例外。

    我爬過障礙物,走進了陽光。

    一條小路是用取自懸崖的灰黑色玄武岩石闆鋪成的,曆經多少世紀,彎彎曲曲地通向城牆内的紅赭色屋頂。

     我穿行于兩邊都是粉刷房屋的小巷之間。

    一個老農婦站在自家門口,手裡端着一碗青菜碎葉,正倒出來喂雞。

    我的模樣一定很古怪,拎着一隻箱子,胡子拉碴的,又是外國人。

     “你是誰?”她想知道。

    “到哪裡去?”希臘農民向我提了兩個荷馬式的古老問題。

     我說我是英國人,是一家公司的,到那裡拍一部電影。

     “拍什麼影片?” 我一揮手,說這無關緊要,不理睬她的憤怒詢問。

    我終于來到一條無人居住的小小主街道,不到六英尺寬,兩旁擠滿了房子,大多數房子都關上百葉窗或者空置。

    但是有一家挂着一塊招牌,我就走了進去。

    一個蓄胡子的老人,看樣子是酒店主人,從一個陰暗角落裡走出來。

     我和他一起坐下來,喝葡萄酒,吃橄榄。

    凡是能打聽到的事情我都打聽了。

    首先,我算錯了一天。

    審判不是在當天早上,而是在前一天。

    是星期一,不是星期日。

    他們又使用安眠藥讓我睡了二十四小時以上,我不知道還發生了什麼别的事情,他們從我的腦子最深處刺探到什麼東西。

    莫奈姆瓦夏沒有電影公司,沒有大群的旅遊者,從十天前開始連外國人也沒有了……一個法國教授和他的妻子。

    法國教授是一副什麼模樣?是一個很胖的男人,他不會講希臘話……不,他沒有聽說昨天或今天有人到那裡去過。

    天啊,根本不會有人來看莫奈姆瓦夏。

    那裡有沒有大型地下蓄水罐,牆上還畫了畫?沒有,根本沒有那樣的東西。

    那裡純粹是一片廢墟。

    後來,我走出舊城門,從懸崖底下經過,看見兩三個破爛不堪的小碼頭,在那兒讓一條小船悄悄開進來,從船上下來三四個人和一副擔架,是不成問題的。

    他們不必經過村裡還住着人的少數幾幢房屋,他們還可以在夜間來。

     伯羅奔尼撒到處都有城堡:科羅恩堡、梅索恩堡、派洛斯堡、科裡費森堡和帕薩瓦堡。

    它們都有巨大的地下蓄水罐。

    從莫奈姆瓦夏到那些城堡去,一天之内均可到達。

     我頂着大風走過堤道,來到大陸小村莊,那是輪船停靠的地方。

    我在村裡的一家酒館湊合着吃了一頓飯,還在廚房裡刮了一下臉——是的,我是一個旅遊者——問了廚師兼服務員一些問題。

    他知道的并不比另一個人多。

     小汽船遇上風浪,左右搖晃,前後颠簸,半夜才到。

    它像一個深海怪物,珍珠似的燈光似乎被一根根海綠色的帶子串着,裝飾着小汽船。

    我和另外兩名乘客被小船送到了汽船上。

    我在空蕩蕩的大廳裡坐了兩三個小時,努力擺脫暈船和一個雅典蔬菜水果販子的糾纏,他是到莫奈姆瓦夏收購西紅柿的,老想跟我說話。

    他對價格抱怨不休,總是用希臘會話方式談錢,不談政治,談到政治隻是因為它與錢有關。

    後來暈船逐漸減輕,我對他也不那麼讨厭了。

    他和他那一堆用報紙包起來的大包小包,都可以看出是什麼東西,是從哪裡來的,都屬于我已經返回的真實世界,但是在今後幾天裡,不管遇到哪一個陌生人,我都會用疑惑的目光審視他。

     船快到弗雷澤斯的時候,我走到甲闆上。

    海上一片黑暗,海風習習,有黑鲸露出水面。

    雖然還看不見别墅,但是我已經辨認出布拉尼岬角的輪廓,當然沒有燈光。

    我站在前甲闆上,看見橫七豎八躺着十來個人,那是貧苦農民坐的統艙,這就是另一些人生活的奧秘。

    我真不知道康奇斯的假面劇到底花了多少錢,五十個這樣的農民一年辛苦忙到頭,可能還掙不了那麼多的錢。

    一個人則一輩子也掙不來。

     德康。

    米勒。

    用鋤頭給蘿蔔松土除草。

     我身邊坐着一家人,丈夫背朝我,頭枕在一隻袋子上,兩個孩子夾在他和他妻子中間取暖。

    他們身上隻蓋一條薄薄的毛毯。

    妻子有一條白色圍巾,以中世紀方式系在下巴上。

    約瑟和馬利亞。

    她有一隻手放在面前一個孩子的肩膀上。

    我把手伸進口袋裡去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