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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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默。

    蟋蟀唧唧地鳴唱着。

    頭頂上,星星之下,有一種夜鳥發出原始的呱呱叫聲。

     “你到家的時候情況如何?” “很遲了。

    ” “但是……” “明天。

    ” 他再次把燈點上。

    調節好燈芯之後,他直起身來,望着我。

     “我是自己祖國的叛徒,你到我這裡來做客不感到恥辱嗎?” “我認為你不是人類的叛徒。

    ” 我們朝他的寝室窗戶走過去。

     “人類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不應背叛自己。

    ” “我認為我們可以說,希特勒沒有背叛他自己。

    ” 他轉過身來。

     “你說得對,他沒有背叛自己。

    但是數以百萬計的德國人背叛了他們自己。

    這正是悲劇之所在。

    問題不在于一個人敢于作惡,而在于千百萬人沒有勇氣為善。

    ” 他領我走進我的房間,并為我點了燈。

     “晚安,尼古拉斯。

    ” “晚安。

    還有……” 但是他舉起了手,示意我不要再說什麼,他一定是猜出我要開口向他緻謝。

    他走了。

     我從浴室出來時,看了一下表,差一刻就一點了。

    我脫去衣服,熄了燈,在敞開的窗口站了一會兒。

    靜止的空氣中有一股淡淡的陰溝的臭味,可能是從附近的污水池傳來的。

    我上了床,躺着思考有關康奇斯的問題。

     思考毫無結果,因為我的全部思想都以自相矛盾告終。

    如果說他在某種意義上比以前更具人情味,更正常地出些差錯,那似乎是因為他的講述缺乏原味造成的結果。

    精心算計的坦率與毫不造作的豐富多彩是截然不同的。

    他因考慮不周在客觀事實中加進了某種成分,使人聽了覺得像是一個小說家面對一個人物,而不是一個經曆滄桑的老人在面對自己過去的真實自我。

    他聲稱講述的是自傳,我聽了最後覺得更像是在講别人的傳記。

    與其說是真正的忏悔,不如說是以更隐蔽的方式在教訓别人。

    我從中看不出有什麼可以學習的東西,并不是因為我故意視而不見。

    可是他對我幾乎全不了解,怎麼能做這樣的推測呢?他為什麼要管這麼多呢? 後來,我想起了腳步聲,想起了一大堆互不相幹的畫像和事件,想起了珍品櫃上的照片、斜睨、艾莉森、一個名叫莉莉的小女孩,腦袋沐浴在陽光裡…… 我馬上就要入睡了。

     忽然,我開始聽到了一種聲音,開始時幻覺般地微弱,無法準确确定它從何而來。

    我以為一定是康奇斯在寝室裡放留聲機,聲音穿透牆壁傳到我耳朵裡來。

    我坐起來,把耳朵貼在牆上聽。

    接着跳下床,走到窗前。

    結果聽出聲音是從外面傳來的,是從北邊很遠的地方傳來的,是從一英裡甚至更遠的群山裡傳來的。

    沒有光線,也沒有聲音,隻有花園裡的蟋蟀在叫。

    這一極其微弱的嗡嗡聲實際上是一大群男人在唱歌,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