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落心底的悅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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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 這時,我隻是欣喜地注視着那兩隻呢喃着春天的黃鹂,不敢再舉起鏡頭了,生怕吓着它們。

    就讓它們在翠柳間啁啾着春天的夢想吧。

    它們剛剛從嚴寒的冬天走出來,剛剛呼吸到春天溫暖的氣息,享受着春光的明媚。

     剪一縷春光,坐在“柳浪聞莺”,聆聽這春天的歡鳴。

     一隻黃鹂從眼前掠過。

    “一掠顔色飛上了樹”,我脫口而出。

    “等候它唱,我們靜着望,/怕驚了它。

    但它一展翅,/沖破濃密,化一朵彩雲;它飛了,/不見了,沒了——/象是春光,火焰,象是熱情。

    ”徐志摩一定也是愛着黃鹂的,要不怎麼把《黃鹂》寫得這麼美妙?黃鹂的色彩,黃鹂的動感,黃鹂所激蕩起的歡欣、愉悅,無不維妙維肖,叫人歡喜。

     三 我喜歡眼前這嘤嘤在綠樹紅花間的黃莺,更喜歡啁啾在千年詩篇、千年音韻中的黃莺。

     黃莺早就被古希臘女詩人稱為“春之使者,美音的夜莺”。

    在中國,黃莺最早出現在第一部詩歌總集《詩經》裡:“春日載陽,有鳴倉庚。

    ”你看,春風微微,春光明媚,在碧綠的柳枝間,倉庚沐着暖暖的陽光嘤嘤鳴啼。

    這畫面多麼美麗,這意境多麼迷人。

    詩中的“倉庚”就是黃鹂,也叫做“鸤鹒”。

    自《詩經》後,黃莺就經常“飛”進詩人的詩歌裡,被文人騷客吟詠。

    俏麗的黃莺啁啾成一首首脍炙人口的詩篇,穿越時空,鋪展千年的詩情畫意,流芳千古。

    手執一卷書,随意打開,總能看到黃莺的倩影,聽到她千年的鳴唱:“燕燕于飛,下上其音”“千裡莺啼綠映紅”“樹樹樹梢啼曉莺”“野花啼鳥喜新晴”“上有黃鹂深樹鳴”“葉底黃鹂一兩聲”“綠陰不減來時路,添得黃鹂四五聲”“剩喜滿天飛玉蝶,不嫌幽谷阻黃莺”“明日重來應爛漫,雙柑鬥酒聽黃鹂”等。

    如此美妙詩篇,叫我愛戀不已。

     黃莺還在我們的音樂中。

    《春天在哪裡》《蝸牛與小黃鹂鳥》《小黃鹂鳥》《春莺啭》《黃莺吟》等,這些我們熟悉的兒歌、民樂、古典音樂,都有黃鹂的倩影,甚至以它為歌曲名。

    在我們廣東音樂裡也有比較有名的黃鹂音樂,一個是《柳浪聞莺》,一個是《喜迎莺》。

    《柳浪聞莺》還是西湖十景之曲目。

    在所有的黃莺音樂中,我最愛聽笛子《黃莺亮翅》。

    現在《黃莺亮翅》就伴随着鍵盤的敲打聲,在我耳邊悠悠響起。

     因為“鳥美歌甜”,黃莺還擁有不少“粉絲”呢。

    唐代著名詩人杜甫就是它的超級“粉絲”。

    他寫的黃莺詩句,又多又好,有些還是家喻戶曉。

    例如“兩個黃鵬鳴翠柳”、“自在嬌莺恰恰啼”、“隔葉黃鹂空好音”等。

    現在,人們常常把妙齡少女動人的聲音叫做“燕語莺聲”,這個比喻可追溯到杜甫的詩句。

    “啞咤人家小女兒,半啼半歇隔花枝”,在這首名為《鬥莺》的詩中,他把黃莺的鳴叫比喻成是妙齡少女的歌聲。

    這個比喻生動形象,他對黃莺的喜愛之情一覽無遺。

     要說鐵杆“粉絲”,恐怕沒有幾個人比得上南朝音樂家戴墉了,他簡直可以稱為“黃莺癡”了。

    《世說新語補》記載,戴墉非常喜歡聽黃莺唱歌。

    因為黃莺别名叫做“鸤鹒”,他便把自己研制的桐木琴取名叫作“鸤鹒”。

    比喻桐木琴奏出的音韻,仿佛黃莺清越美妙的鳴啼。

    南朝宋武帝多次請他出仕,但是他不為之所動。

    他喜歡隐居在山中,過着觀晚楓、聞鳥鳴的日子。

    春天一來,他常常“攜雙柑鬥酒”,到林間聽黃莺鳴叫,一聽就是一整天,真是好情趣。

     一壺酒,一把琴,臨風把酒聞鳥鳴,世事皆忘唯黃莺,如今還有多少人能有這樣的情趣?還有多少人能享受到如此意境?人類要想繼續享受黃莺的詩情畫意,隻有不斷給它創設适應的環境,“一掠顔色飛上了樹”的驚喜,才會時時閃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