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刑天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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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後,如果有靈,也該依約回來對我随便做一個什麼暗示,告訴我——生而為雄,死而有靈,這樣的事,果然有嗎?” 想來是那夜他與許灞訂交時兩人說過的話。

     李淺墨在旁邊聽得怦然心動。

    原來,謝衣與許灞之間竟有如此生死之約,當年他們也曾話及生死,約好要驗證一下是否當真“生而為雄,死而有靈”,如一人先死,如若有靈,那無論如何要回來知會下另一個。

     這麼想着,李淺墨一時不由悠然神往。

     他和索尖兒卻從不曾說起這些。

    較諸當年的大野龍蛇,日日刀尖上趟過的日子裡,他們直接地對生死的叩問,自己與索尖兒這樣的少年,是否較諸他們,終究與自己的生命還是隔了一層? 可案頭上許灞之頭仍然隻是豹眼環睜,須眉如戟。

     隻聽謝衣一笑道:“若果有靈,魂兮歸來。

    若我不死,那、今夜、三更……” 李淺墨不能不注意殿中其他的人。

     那殿,本是漢代殘存的蕭何祠。

    長安曾是西漢國都,蕭何有功于漢,在長安之側,專有個地名叫蕭何寨也就理所當然。

     但如今,這座蕭何祠早已殘破。

     破殿的正中,正生着一大蓬火,那火周圍砌着齊整的火磚,宛如神台一般,那似乎是火祆教的習俗。

    否則,無論是誰,也不會在這大夏天裡生火。

     火邊,卻有個年老的巫祝。

    此時,他正直直地看着那蓬火焰,口中喃喃有詞着。

     除了他之外,殿中,還有那巫祝手下的十餘名弟子。

    而在殿外,李淺墨望向殘牆廢壘間;以他的眼力,自看得出,埋伏着的,怕也有不下七八個。

     謝衣忽然開口道:“貴霜!” 他言辭簡短,是對李淺墨解釋。

     李淺墨立時明白,這殿中之巫祝,原來身屬貴霜。

     貴霜是碎葉城以西數百裡外吐火羅人在數百年前建的一代王朝,當年也曾煊赫一時,其後卻為大月氏所滅。

     原來他們不隻卷入那日百王孫之宴中對魏王的刺殺,與刑天盟居然也有關聯。

    長安城中,果然潛流暗湧。

     這些年來,雖說朝廷管制得緊,但仍不時有李世民遇刺的消息傳出。

    比如,不上一年前,翠華宮中,李世民就曾受到已臣服的突厥王子一脈的刺殺。

     這個所謂“天可汗”,果然不是好當的。

     今日這殿中的巫祝,就是吐火羅人,也是貴霜組織的人。

     刑天盟刺殺許灞事畢,竟将這人頭,交給了貴霜組織的吐火羅巫師。

     李淺墨知道謝衣很少會開口求誰。

    他要自己幫他,那自己自然要傾力以助。

     想了想,李淺墨輕聲道:“等我先出手,造造聲勢。

    待我引開了他們的注意力,大哥你再出手搶頭。

    ” 謝衣一點頭。

     李淺墨于是輕身彈起,一轉眼間,已經不見。

     那破殿之中,那個年老的巫祝正面對着那堆火上架着的一隻巨大鐵镬。

     那鐵镬中正烏泱泱地煮着一大镬的藥水,那藥水也不知道是些什麼東西湊在一起熬的,隻見那火苗伸着舌頭不停地舔着那隻鐵镬,可镬中的藥水,似乎再怎麼煮也不會沸似的。

     至于那巫祝老人,坐在火堆邊,卻穿了一件皮襖。

    那皮襖上綻着洞,露出裡面說不清什麼顔色的絨毛來。

    可他似乎還覺得冷,凍得渾身緊縮,縮得一身骨頭直似要往下面塌陷下去。

     猛地聽到那老者咕噜了幾聲。

     火堆邊他那十幾個弟子,忽然伏下身來,以臉貼地,鼓着腮幫子,撮起唇來猛吹,直吹得那火苗舔在鐵镬之上時,火焰都變成了藍色。

     卻聽那巫祝老者猛然念了幾句巫語,一轉身,從身後那破爛的案上就拿起了許灞的人頭,口中念念有詞,渾身顫抖,立身在那火焰之前,一松手,那人頭就落入鐵镬之中。

     那人頭才入镬中,殿内殿外,立時就飄起了一股古怪的異味。

    卻見那人頭似不甘入镬,在烏泱烏泱的藥水裡,往上湧了幾湧。

     恰在這時,隻聽得殿外傳來好幾聲短促的低鳴。

     ——那是李淺墨,他已經出手。

     一出手,他分明就用上了他羽門極為霸道的錯筋手,否則制倒敵人之餘,敵手不會發出如此痛苦的嗚嗚聲。

     他有意要引開敵人的注意力,好給謝衣出手之機。

     果然,那廢殿中的貴霜門人猛然一驚,相互間打量了下,就有五六個人,分不同方向,悄悄掠出那廢殿,去查探情形。

     就在他們分神之際,謝衣猛然長身而起,撲向殿内。

     他身着烏衣,手執竹劍,憑空飛渡,一劃而至。

    殿中衆貴霜子弟驚覺時,順手抄起火堆中燃着的木柴,齊齊向他攻至。

     可謝衣一劍判然,立時敵手兩分,圍攻的十餘人,竟被他竹劍生生劈出一條去路。

     他身形一躍,已落至那鐵镬之前。

     他也沒料到,當年隋末之亂,許灞未身喪于亂世,卻會喪身于煌煌大唐已建立之後。

     卻見他立身鐵镬之畔,以手撫镬,不顧那鐵镬上面滾燙的溫度,仰首大笑道:“老灞啊老灞,當年,李唐即立,秦王登基,你還常說由此隻怕負了你馬革裹屍、命喪沙場之志。

    我還曾笑對你道:‘伴君如伴虎,你怎知自己日後沒有身陷鼎镬之虞?’你當時還笑道:‘以秦王之明,以我們君臣之義,當不至此。

    ’ “……可如今,一語成谶,時也、命也、運也,果然都是料不到的!” 李淺墨于殿外擡頭一望,他還從沒見謝衣如此激動過。

     分明是謝衣也自知自己此時心情震蕩,所以才任性地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