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觀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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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的珠簾,盯了這個,卻舍不得那個。

    在座共有近百王孫,這時竟人人屏息靜氣,滿座之中,難得安靜下來。

     然後隻見珠簾一挑,卻先露出了一隻手。

     那隻手上,五指修長,風姿娴麗,無名指上,戴着個孔雀石的扳指。

    不少人隻覺得呼吸一滞:原來那所謂主人,竟是一個女子!且僅出一手,就讓人感覺其絕麗如神仙。

     然後珠簾一啟,先見到一條石青色的裙,再見到上面銀紅色的紗衣。

    那石青色澤溫潤,端凝如硯,而其上的銀紅,便似那硯中磨出來的一句好詩。

     隻見一個端麗仕女走了出來。

    她一身宮裝,眉不點而翠,唇不施而紅,雲鬓高髻,薄裳廣帶,一手輕揮,似就如畫棟朝飛,一手低垂,恰正似夕簾暮卷。

    她凝目淡望向筵席間,哪怕席間坐的都是東西萬裡境内的各國尊華王子,她也目無下塵般,淡定自若,泛水淩波,恍如仙子。

     隻聽得有人狠狠地一口氣吸了進去,半天卻吐不出來。

    連李承乾都驚得倒吸了一口長氣,就是魏王李泰,雖知道自己要請出來的是誰,這時面上神色,也若驚若喜,全無識得其人的鎮定。

     李淺墨已忍不住輕“呀”了一聲,低低叫道:“子婳姐姐!” ——那來人可不正是名傳天下,号稱有“汲金镂玉”之美的太原“汲镂”王家的女公子,王子婳? 王子婳也看到了李淺墨,沖他微微一笑。

     李淺墨再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她,難道适才,就是她的侍女救了魏王一命? 他心裡隐隐地感到了不安,直覺地想道:難道,天下五姓已與魏王結盟?而王子婳姐姐,也已卷入了長安城這險惡的儲位之争? 在長安城的這些時日裡,他從索尖兒口裡已聽到了不少關于王子婳的傳說。

    索尖兒玩笑時常自稱長安城的消息總管,也難怪,他手下有那麼多包打聽的小兄弟,他的消息想要不多也難。

     李淺墨隐約聽說王子婳現就住在長安城的德容坊,那想來是她們太原王家在長安城的私邸。

    據說,近來她已重與天下五姓中人修好。

    如今在長安城的權貴之間,她可謂鼎鼎大名。

    長安城中仕女無數,但若論出身、容貌、才情,那怕是鮮少有人能勝過她的。

    何況論起門第閥閱,哪怕就算上當今的皇族李氏,在世人心目中,隻怕也遠不及五姓門弟數百年傳承的清望。

    據索尖兒說如今在王子婳長安府第門前的車馬之客,可謂荟萃一時英豪,從蘭台令使,到閥閱王孫,從名僧高士,到陣中勇将,可謂無所不包。

    隻是再沒想到,今日她會現身在這裡。

     李泰朗笑連聲,直迎出席去,口中連聲道:“王女史玉趾惠臨,小王可謂三生有幸矣!” 李淺墨也忍不住站起身來。

    轉眼間,王子婳已經行近,她風姿天然,意态親和。

    她隻向太子李承乾與魏王李泰略微施了一禮,馬上轉向李淺墨,拉着李淺墨的手,笑吟吟地看着。

     李淺墨被她看得都有些不好意思。

    王子婳笑道:“像是又長高了。

    怎麼,跟枇杷相處得好不好?看這身衣服,她總算還沒太偷懶。

    ” 李淺墨這才想起自己還沒謝過子婳姐姐派枇杷前來幫助自己料理家務之事。

     那王子婳目光流轉,一掃眼間已看到珀奴,笑吟吟道:“這位想來就是珀奴了?果然聞名勝似見面。

    我沒想到今日得見,也沒準備什麼好禮,這麼着,這個小妹妹先拿去玩吧。

    ” 說着,她随手在自己頭上取下一隻翠钿來,插在珀奴發上。

     ——可她雖語笑嫣然,李淺墨卻直覺,今日她的現身斷非無因,分明是魏王李泰遭遇刺殺之後,專門請她出來,以壯聲勢,同時也是向東宮示威的。

     五姓族人自入本朝以來,在朝廷中的勢力就已遠不如前代。

    可他們的勢力在民間根深蒂固,于山左一帶,更是名望極重。

    若得五姓族人相助,魏王李泰謀求儲君之位可謂平添了幾分勝算。

     何況五姓中人,每多技擊好手,就算是在大野之中,也是享名極盛。

    想來今日魏王李泰因懷疑東宮對自己發動刺殺,驚怒之下,不得不亮出自己的底牌,以期對東宮多少産生一點震懾的效果。

     當下王子婳也入席同座。

    魏王李泰似對她極為重視,呵呵地沖李承乾笑道:“太子一向以善于品鑒天下之名馬、快刀、美人見稱,不知可曾見過還有美人可将名馬、快刀集于一身?非怪小弟不恭,單論子婳女史身邊的這幾位女侍,個個可謂天然佳麗,不說小弟府中那些蒲柳之姿,怕是太子宮中也少有這等佳人吧?難能的是,她們還各懷絕技。

    說句不怕唐突的話,隻怕太子身邊的侍衛高手若動起手來,無論刀馬,隻怕都比她們不過的。

    ” 李淺墨聽了不由一怔,這算什麼,簡直是在高聲搦戰了。

     李承乾先見到王子婳身邊侍兒時,本頗為之目動神移。

    但他自己暗自豔羨猶可,由魏王口中聽來就不是個滋味。

    何況人家分明還說自己府中這些侍衛們還打不過那些女的! 隻見他呵呵一笑,沖身邊一衆侍衛道:“你們都聽到了?” 他身邊侍衛個個都驕縱慣了,何況一直與魏王府之人彼此看不順眼,這時呵呵而笑,目光斜睇向王子婳身後的八名侍女。

    隻見她們聽了這話,一派眼高于頂的樣子,全無謙讓姿态,仿佛默認了一般,不由就刺痛了東宮一幹侍衛們那男性的自尊心。

     其中有人忍了忍,終究忍不下去,開口笑道:“魏王真會說笑話。

    咱們就算生性粗魯,但總不至于跟女娃娃家們打架。

    ” 說着斜睇了瞿長史與魏王府護衛們一眼:“倒是魏王府供職的這些兄弟們真該好好練練了。

    否則,再有刺客來襲,總靠些女娃娃們幫忙,實在有損我們大唐聲名,也未免有些太不像話。

    ” 魏王府中侍衛們一時人人臉上泛起怒容。

    但他們不好與東宮衛士正面起沖突,其中有人就笑道:“光說不練,自可賤視天下巾帼英雄為女娃娃。

    不知當年平陽公主在各位老兄看來是不是也就是一女娃娃?” ——平陽公主為高祖之女,也是李世民長姊。

    當年高祖興師,平陽公主正在長安,舉兵響應,勒兵七萬,攻城拔寨,後來與秦王各提一師,相會于渭水北岸,當時天下号稱為“娘子軍”,其英風爽氣,響振一世。

    所以魏王府衛士會以此反譏。

     東宮侍衛也知魏王此時分明有意借王子婳之女侍們來羞辱自己諸人。

    其中一人當即笑道:“練練又如何?如承諸位小娘子不棄,今天萬國王孫相會,咱們也算助興,給諸王子湊個樂子,不妨在場中耍耍。

    ” 他語涉調笑,隻見王子婳身邊的侍女,有人臉上不由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