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春衫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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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的耳朵,再指指自己的嘴,一時隻見他手忙腳亂,說不出的滑稽可笑。

     李泰也鬧不清他是本就耳聾,還是聽不懂漢語,重又笑問道:“我問你那個火要怎麼玩。

    ” 那胡人小矮子似猶未聽懂般,張張惶惶地探頭四顧,好像在求諸王子相助。

    衆人愛看他的滑稽之态,一時,竟各操母語,夾雜成一片,不約而同地捉弄他。

    把他捉弄得苦惱已極,快捉弄夠時,衆人忽發出一聲驚叫,接着又爆發出一陣大笑。

     那小矮子還隻管眼看着諸王子,一手指着牌子,一臉迷茫,卻有一點火苗,從那牌子上的“火”字上燃起,一轉眼,就燒得青苗直閃。

     他還不知道,那火都要燒壞他胸口的衣服了,他還未發覺,隻管到處一臉迷惑地又是比又是劃的。

     李淺墨此時已知是個滑稽戲。

    他出身教坊,各班套路見得多,卻還沒見過這個。

    衆人大笑聲中,那小矮子終于低頭,也終于見到了自己胸口的火,面上立時做大驚狀,伸出一雙肥嘟嘟的手,就向胸口按去。

     他這麼手忙腳亂地連拍連打,折騰了有幾下後,那火終于被他雙手在胸口捂滅了。

    他一臉開心,又是得意又是笑。

    卻聽衆人又爆出一陣大笑,原來那火卻從他背後冒了出來,他兀自不知道。

    等他再發覺時,一時情急,竟伸手到嘴巴前接口水,在鼻子上擤鼻涕,好用來滅火。

    可那背上的火他卻夠不着,燒得他滿場地亂跑,而他伸手向口裡接口水,用手擤鼻涕時,漸漸口裡鼻裡,竟噴出的都是小火苗。

    他雙手亂抹,直把一張小臉都抹得烏秋麻黑的一道一道,身上四蹿的小火苗猶自沒有滅掉。

     這一段滑稽戲表演得大是精彩,惹得四周哄笑連連。

    李淺墨也看得覺得有趣,忽然一轉念,想到珀奴看到這個,以她的性子,正不知會快樂成什麼樣子呢,不由在人群中去尋珀奴。

     他目光尋到了珀奴,心中卻忍不住一呆。

    她竟連頭都沒朝向場内,仍跟自己剛才最後看她時一樣,兩隻手支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彈琴的幻少師。

     整個王孫宴中,怕也隻有他們兩個人全未注意那小侏儒的表演了。

     隻見幻少師,低着頭,眼睛卻并未看向琴弦,微微閉着,仿佛已沉浸入自己輕聲的彈奏裡。

     而珀奴,卻從那琴曲裡一直沒有出來。

     李淺墨一見之下,心頭一呆,卻又覺得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古怪滋味。

    一時未及細想,因為他腦中忽有了一絲不安之念。

    開始還沒想明白為什麼,及至明白時,他連忙轉眼——因為他眼角裡适才瞥到了一個人影,他立時明白,自己直覺到的不安肯定與那人影有關。

     那人影正在靠近幻少師和珀奴。

     李淺墨猛回頭下,還未來得及看清那人長相,耳中卻忽聽得一聲厲叱。

     原來,滿場之中,還保持着清醒的不隻有他,還有幻少師身邊的魉魉、木姊與魍兒。

     發出那一聲厲叱的正是魍兒。

     她方一呼喝,李淺墨腦中第一的反應就是:大食人! 今日百王孫之宴,睽睽衆目下,他斷想不到,這些大食刺客,當真不達目的不罷休,居然還敢硬來。

     可魍兒一聲呼喝下,那大食人身形突然加快。

     他本罩着一件突厥人的外袍,這時,一身雪白的身影卻從那外袍裡鑽了出來。

    隻見寒芒一閃,那人用的,依舊是李淺墨曾見過的彎形馬刀。

     魍兒雖喝破了他,卻已不及阻攔。

     他身形從魍兒身邊躍過去,直往前撲,直撲向坐彈箜篌的畢國王子幻少師。

     幻少師想來過于沉浸于琴曲,竟未發覺。

     可木姊身形一躍,已撲向那個大食人。

     她手中的一把短匕一插就插向那大食人肩上。

    可那大食人竟不閃不避,拼着受了那一刀,連傷帶刃地加快身形,依舊向幻少師撲去。

    空中隻見到一條血色的痕迹。

     距幻少師最近就是魉魉,她已來不及分光化影,隻能合身向前一擋。

     可無分身幻影之助,她自己本身修為,當真不堪一擊。

     眼見那大食人手起刀落,魉魉身形立時搖搖欲墜。

    她已中招,且傷在胸腹,必是重傷,可她用雙手握住了那把刀,隻來得及叫了一聲:“小王子……” 木姊與魍兒情急之下,都急撲向那大食人身後。

     她們同時向那刺客發出一擊,讓他們驚訝的是,那人居然不閃不躲。

    她們兩人同時擊在那大食刺客背上,心中方自略松,卻發覺,自己的手竟沾在那大食人背上,一時竟再也拔不開來。

     這是什麼功夫? 卻見那大食人忽回頭沖她倆現出一個詭笑,那也是臨死前的一笑,這時隻聽得一聲馬嘶,一匹白得晃眼的馬竟從另一個方向,直沖向幻少師,當真轉瞬即至。

     馬上騎者面目全看不到,隻見得空中那把彎刀反射的日光銳利得刺目。

     ——居然先出手的并不是絕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