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枇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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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裂之聲,一時隻覺得這個連雲第格外可愛起來。

    心中不由對王子婳又是佩服,又是感激,虧得她專門為自己派了枇杷來。

    覺得子婳姐對自己的關心,實在無可為報。

     說來也怪,看那枇杷,平素一貫也語笑溫和,可短短幾日,卻整治得合府上下,自李管事起,無不對她敬畏如神,連索尖兒手底下那批小混混們,也個個把她敬為天人。

    不上幾天,她就把内宅外院規劃得齊齊整整,事有專責,再不見混亂局面。

    還專撥了一個小跨院,與索尖兒手下兄弟人等住,叫他們無事之時,不可再随意來内宅騷擾。

     她探知李淺墨的意思,選了近十餘個兄弟以為護院,另選出些精壯的弟兄,是願意跟随索尖兒的,都遣去了嗟來堂,其餘的無論大小,看其志向,有願意自謀生計的,就一一薦入各類鋪子去做學徒夥計,另留下了七八個年紀尚小且無處可去的童子宅内行走。

     眼見她處置得當,李淺墨一時隻覺得心安,心中有什麼煩難,就開始拿出來與枇杷商量。

    枇杷出的主意大多極為妥帖,連方玉宇之事,她都代李淺墨辦得極是利落,邀來與李淺墨共同教授嗟來堂的兄弟們一些基本拳術,李淺墨也就有機會與他共同研習謝衣所贈的《判然訣》,可以不負謝衣所托之事了。

     衆人隻覺平日裡也不見枇杷有多忙,卻不知她怎麼能做好那麼多事情。

    這些日以來,她竟還騰出手來安排了李淺墨的四季衣裳。

    珀奴私下裡悄悄問她,為什麼原來那些讓公子頭疼無比的手下人等到了她手裡一個個就服帖了,枇杷笑答道:“那很簡單啊。

    這是我家小姐教我的,就兩句話:你說話要溫和,但命令要斬斷。

    ” 珀奴費盡腦子使勁想了半天,不由吐舌道:“可惜我腦子裡面都從沒想明白過,命令又怎麼斬斷得起來?” 所以李淺墨從她身上,竟學到了很多。

    心中不由感歎:普天之下,真真人人皆可為師。

    枇杷教會他的東西,怕是連肩胛、羅卷、謝衣……連同虬髯客也教不了他的。

     這日,因為夏意漸濃,李淺墨與方玉宇教完了拳,相互切磋完畢,回到屋裡,先洗了個澡,出來,就見枇杷讓他試新做的衣裳。

     李淺墨依言在屏風後去換,卻見是一條簇新的白纨褲子,一件白纨内衣,外配一件湖青紗衫。

     他穿上後,一時隻覺得内外衣物都輕薄細軟。

    方從屏風後面轉出來,就聽得珀奴一聲尖叫,李淺墨不免吓了一跳,連忙望去,卻見珀奴又笑又跳地蹦到自己身前,一疊聲地道:“好看,好看,真真好看!我早說過你是一個王子,這下果真像一個王子了。

    ” 李淺墨不由微笑道:“什麼王子?那是這衣服像王子,不是我像王子。

    ” 珀奴笑道:“那也要人像王子才成。

    你别瞧不起衣服,衣服是這世上頂頂重要的事了。

    ” 李淺墨一見,就知道她又在想着前些日突然來人送她的那幾箱衣料呢。

    有了那幾箱衣料,倒也是好,平素李淺墨要是不理珀奴,就隻會見她郁郁煩惱,這時有了那些衣料,就算李淺墨一連好久沒空睬她,她自會回自家屋裡翻來覆去擺弄那些料子。

    李淺墨曾好奇地問過她怎麼至今沒見她動剪刀,卻聽珀奴道:“一旦動了,就沒什麼好玩的了,就是事先想着才有趣嘛。

    我舍不得,要想夠了,再看怎麼玩。

    ” 這時,他笑看向枇杷,卻見她也正笑看着自己。

    走到自己身邊,這邊掂掂,那邊抻抻,看衣服是不是合适。

     一時,李淺墨不由遊目四顧。

    這些天,枇杷按他的喜好,已把他屋内的陳設調換得差不多了,去掉了原來那些為李淺墨不喜的華麗繁缛的裝飾,隻覺四周更加窗明幾淨。

    窗外,是幾根韻竹敲打着窗子,而窗下案上,隻見筆硯諸物,房内裝點,也不過爐瓶三事,雖陳設簡淨,但樣樣看着俱都極為精緻。

     李淺墨一時不由心神恍惚,暗道:這是自己的家嗎?自己怎麼會現在身處于此?外面的太陽明晃晃照着,照得竹影映在窗上新糊的銀虹紗上,照得他心裡都恍惚起來。

     他本來習慣自己身世如浮萍也似,無根無系,可一轉眼間,隻覺一下竟認識了這麼多的人,身邊多了……這麼多歸于自己“名下”的物事,心下隻覺舒适,卻模模糊糊地在想:這些,果是自己想要的嗎?這樣下去,自己會不會離原來那個自己所熟悉的“自己”越來越遠了呢?也離肩胛……越來越遠了? 沒有人知道他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他這裡正自出神,卻聽,枇杷最近安排的跟從李淺墨貼身随侍的龔小三在窗外禀道: “公子,有客來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