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烏瓦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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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曉得怎麼長大的;還有那主人為官遠宦,扔下來的仆從……各式各樣的遭遇,真可謂無奇不有。

     這些人,官府不管,百姓鄙視,有強橫的,就混成了混混兒,平日隻靠偷雞摸狗、敲詐勒索過活。

    碰上更強橫的,或被人逮住,往往要遭到一頓痛打才得罷休。

     他沒想索尖兒居然會糾結起了這麼些流浪兒,竟還當上了大哥。

     且依他所說,這烏瓦肆一帶,竟是他的地盤。

    這地盤,想來不知是打了多少架,流了多少血才奪來的,看來今日,他斷斷不會和鐵灞姑輕易罷休。

     卻聽鐵灞姑怒道:“你仗着人多,威吓我是吧?” 索尖兒仰首向天:“好男不和女鬥,再說,我未見得打得過你。

    可今日,你隻要不給那藥費,再都别想走!” 鐵灞姑一時大怒,顧不得牯老兒在一邊勸阻,伸腳一踢,踹倒了條凳子,一躍,就躍到了店外,劈手就向索尖兒臉上打去。

     這索尖兒打架李淺墨原也見過,出奇的不要命。

    他原是學過幾天功夫的,可能還是家傳的,可惜的是未遇良師。

    隻見他一見鐵灞姑蹿了出來,情知長安城市井五義的名聲,那可非是浪得虛名。

    但他天性強橫,再不肯服軟,一伸手,已從懷裡掏出他那把解腕尖刀來,眼見着鐵灞姑劈來的手,竟躲也不躲,猱身就向鐵灞姑懷裡一鑽,手裡的刀子,沒命地就向鐵灞姑插了過去。

     眼見他這等打法,鐵灞姑也不由吃了一驚。

    說起來,她可不是什麼長安城沒出息的小混混——市井五義,那在長安城中可也是鼎鼎大名。

    她的一身功夫可是出自名家所傳,但适才出手,也不過出于一時氣憤,諒對方一個小混混不是手到擒來,沒想索尖兒居然真有些功夫,加上他那不要命的氣勢,也不由吃了一驚。

     兩人拳腳相逢,卻是鐵灞姑未能料敵先機,不得不避了避,向後閃去。

     她這一閃,卻聽四周猛可裡掀翻天地叫起一聲“好”來。

    卻是那些小混混們在給他們大哥喝彩、長志氣! 鐵灞姑不由一怒。

    她已看出索尖兒确是練過的,練得還不得法。

    這時她打起精神來對付,隻想三招兩招把他打倒在地,出一口氣。

    哪承想,明明見他招術出得疏忽,練得分明不甚得法,但這小子卻也聰明,仗着他那不怕死的鬥志,竟把一招招施為得兇悍狠辣,極難招架。

    她鐵灞姑身負一方盛名,終不成為跟一個小混混打架,都亮出自己成名兵器來? 于是場中,一時隻見一方利器在手,出柙猛虎似的要給自己這些混混們讨一個公道;一方卻是個女子,身手矯捷,卻不免多有顧慮,三五十招内,雙方竟鬥了個旗鼓相當。

     鐵灞姑眼見對方這小子強橫,心裡也略動惜才之心,本不忍傷他。

    可沒完沒了的,隻聽到四下裡他手下那些小混混們一聲聲爆棚的“好”,一邊還極盡侮辱之能事,污言穢語,把自己罵得如此不堪,卻也不由得不漸漸心頭怒火升起。

    眼見再這麼鬥下去,就算不說自己,卻也薄了市井五義的名聲,鐵灞姑一怒之下,終于出了狠手,一招“叼手”左路一引,誘得索尖兒手中尖刀向左手封去,自己右手一招“肘底錘”就重重地撞向了索尖兒的胸口。

     她這下下手頗重,隻道索尖兒中招之後,不免倒地,日後怕還落下傷疾,一時不由有些後悔。

     卻聽得索尖兒痛哼了一聲,一張口,竟噴出了一口血。

     可就是這口血,他也噴得拼命,竟是直沖着自己面門噴來。

    鐵灞姑不防之下,頰上竟被噴上了幾點。

    她雖然豪爽,到底是女子,怎不好潔?這還罷了,卻聽四周衆混混們一聲驚呼後,另有油滑的嘴在那兒尖叫道:“臭婆娘,真真好不強悍!可再潑,還不是被大哥口裡的血給親了。

    你個八百年沒見過漢子的婆娘,這下心裡可美吧?” 鐵灞姑氣得再也不管不顧,回手一帶,指上已套上了鋼甲。

    猛見她一爪抓來,空中寒光凜凜,索尖兒側頭一避,那一抓卻還是生生抓到了他的頸上,一股血登時噴出。

     衆人隻見到血光一閃,當此情景,人人隻道要出人命了。

    卻聽衆混混中有人一聲悲号:“她殺了大哥了!” 四下裡一寂,猛地聽到有十幾個索尖兒最貼心的兄弟哭号起來,竟然一聲擁入場中,他們本是烏合之衆,出招并不依套路,可情急悲憤之下,這麼一下擁入,卻也殺氣騰騰。

    隻聽他們雜聲大喊道:“臭婆娘,你敢殺人,那你也殺了我吧!我他媽的也不要活了!” 李淺墨至此才見到那索尖兒的本事,原來他們這班兄弟也并非僅出于臭味相投,實是有些生死過命的交情在,外面世界的歧視不公把這交情逼得也更紮實。

     一時隻聽得烏瓦肆間,響起一大片哭聲怒叫,百把兩百号小混混們,為那血光所動,竟一起擁向場中,齊聲叫道:“你也殺了我吧!” 任鐵灞姑一個女子,也算大風大浪闖過來的,卻也沒見過這等陣勢。

     眼見衆混混人潮如湧,怒聲鼎沸,一齊朝自己沖了過來,卻也把她吓得一驚。

    論藝業,她是不怕,心裡也甚鄙視這些混混,可難不成當真把他們殺了不成? 她一時不由也進退維谷。

    眼見傷了索尖兒,麻煩反而更大,可她本來性子極強,這時也斷不肯服軟,總不成真的給他們什麼藥費?這時她一掃眼之下,卻似得了救星,望着人群中一個矮墩墩的胖子,怒道:“三哥,你就看着我被人纏着不管?” 隻聽一個笑嘻嘻的聲音道:“怎麼不管?但你沒開口,三哥可不敢管,到時你又埋怨三哥說小瞧了你,讓你還沒打夠。

    ” 他口裡說着,腳下卻并不慢,一晃身已鑽出人群,直趟入那堆混混群裡,伸出手來,左手一戳,右手一指。

    他手裡原拿了杆秤。

    這人卻是市井五義裡的老三,綽号“金毛吼”的毛金秤。

     他一出手,去勢極準,專打一衆混混的軟筋、麻筋。

    隻聽得一連串的呼痛聲中,他已打開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