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夜合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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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成,選擇了亢龍之道。

    一直以為沒事,誰想,如此作為,竟是以傷鑄劍,自殘過度。

    直到與他較量時方知,這傷病,卻是我多年練功練出來的,怕已積重難返。

     “我情知肩胛精于内氣療傷之術,可看他面色,也知,這病是難治了。

    沒想那一夜,他拼卻耗損修為,竟治好了我的傷。

     “他解了我的大患,卻也讓我從此全身功力大廢。

    療傷之後,他也功力大損,所以次年,他面對‘麻頭陀’的一戰,竟至大敗。

    ” 古上人面露一笑:“他治了我,卻也害得我此生再難晉身絕頂高手。

    這其間恩仇,卻似也難于清算了。

     “不過,今日,既有他弟子在,這份情我無論如何要還的。

    我古稀之人,能再與肩胛相會之日已是不多。

    何況今日,隻怕不隻是我,當年,他在大野之内,雖獨往獨來,平生所濟危困極多。

    不說别的……” 他一掃身後諸人:“今日在場的諸位,隻怕有不少就曾受過他的恩惠,有的隻怕連自己都不知道。

    ” 他忽沖着一個中年人道:“陳兄,當年巨鹿原上一戰,令尊身披數十創,但因為人仗義,蒙人相助,醒來時已躺在家中榻上,你知是誰人所為嗎?” 那陳姓中年人不由一怔,想來這事也是他平時百思不解的。

    這時一聽,方知當年救了老父的卻是肩胛。

     他父子之情極重,乍聞之下,一時喉頭聳動,說不出話來。

     卻見人群中這時忽有一年輕人聳身立起,顫聲道:“今日之事,我顧九,怎麼說也不敢走開了。

    ” “葉先生見諒則個,小可如此行為,隻為家門。

    當年家門長輩一十九口的性命俱為恩公所賜。

    今日恩公弟子在場,小可幼承長輩嚴訓,凡與恩公有關之事,當與其共進退,生死無違!” “所以今日之事,小可抱歉了。

    ” ——那人正是長安城顧家的人。

     葉錦添不由一怔,要知,顧家也算望族,與天下五姓頗有淵源。

    這時眼見形勢一變,他不由大感尴尬,情急之下,雙眼不由望向一個胖子,笑道:“張兄……” 那胖子漲紅了臉,卻隻一擺手。

     葉錦添更是一愣。

     卻聽那胖子道:“我胖張一門老幼多承土門崔家提攜,自當銘感五内。

    不過,今日,我必須與那小兄弟共進退。

    此事,卻與我胖張的家門全然無關,隻是我自己一人之事。

    ” 他似也怕開罪五姓中人,言下之意似想一身承擔。

     卻聽他接着慚笑道:“當年,那人阻止了我做一件惡事,否則,如果做了那件錯事,隻怕終此一生,我都不敢再面對自己。

    ” 他連連搓手,臉上的汗都滴了下來:“不為别的,隻為了這個。

    葉兄那個……見諒些個……” 原來這人看似家門曾受五姓提攜,所以葉錦添才會先邀上他,沒想竟會遭遇此番說辭。

     ——肩胛看來平生濟人甚多。

    但這邊在場的賓客足有三五百人,受其恩惠的想來也不過十餘人。

    旁人還在猶豫,卻聽謝衣忽沖鄧遠公道:“遠公,你過去嗎?” 鄧遠公搖搖頭。

     謝衣大笑道:“照說,咱們兩個跟對面多少還有些瓜葛。

    ”但接着,他仰天一歎,“可我今日不能過去,哪怕盧家的表嬸見責也……罷了。

    ” “我如此不為别的……”謝衣猛一擡頭,“隻為仰慕。

    ” 他的臉色猛地肅然起來。

     全場中人,一時個個甯靜。

     似有不少人懷想起肩胛平生的行迹。

     卻聽一個漢子忽哈哈大笑道:“娘的,扯那麼多幹什麼?老子沒見過什麼鳥肩胛,也沒見過羅卷……跟那小兄弟更沒一面之緣。

    但老子不過去,羅卷要娶王子婳又怎麼的了?那五姓名門,平日賤視我們草野漢子可謂甚矣,難不成隻要他們給了一個笑臉,先前打了咱左臉咱就忘了,這時颠颠地趕過去再把右臉伸上去? “誰要去誰去!老子好歹不去犯那個賤!” 他這一句,可謂說到了這邊一衆人等的心坎裡去。

     要知魯晉所邀,多屬大野豪雄。

     各人雖揣着各人的心思,不願開罪五姓,但心中平日裡對五姓的趾高氣揚,早看不過去。

    這時被那粗豪漢子一語喝破自己的尴尬心思,他們本都是刀頭上舔過血的人,再怎麼也不甘心去犯那個賤了! 再說平日裡,他們勢單力孤,這時眼見衆人齊心,更是有意要大大坍那邊五姓一個台面! 葉錦添臉色一時大變。

     那邊五姓中的子弟已忍不住氣急敗壞。

    若在平時,他們怎麼肯請這邊的人過去?眼見那些大野漢子一個個給臉不要臉,已有人怒罵道:“糊不上牆的泥巴!” 他這還算好聽的,另有人冷笑道:“烏合之衆!” 可論起罵架,他們怎敵得過這邊三五百個大多身屬大野龍蛇的粗野之人? 隻聽得魯晉這邊,一時還罵之聲大起。

    那罵聲真是生冷不忌,什麼葷的素的,娘姨姥姥,一時立馬翻騰起來。

    有刻薄的,還推陳出新,廣采博喻,竟把這場罵架罵出一片花樣來。

     那邊五姓中人,為身份所限,眼看罵不赢這邊,有氣血兩旺的子弟已忍不住要拔刀弄劍,要就此出手。

     眼見得本不相幹的兩撥人,說不好就要為一點子事大打出手。

     李淺墨雖靜靜地坐在那兒,可也沒想到,這場婚禮,竟會弄出個這麼大場面的毆鬥出來。

     他不是多事之人,一時心下未免抱歉。

     所以他一轉頭,實心實意地謝了這邊諸人一眼。

     他本還是少年,眼神中大現誠摯,再加上人也長得端正韶秀,這時略顯慚愧的一笑帶謝,卻讓那些草野豪雄看得大是順眼。

     卻聽先時開口說話的那大漢笑道:“不為别的,單隻為小哥兒你這一笑,老子就大是順眼。

    媽的,好多年沒正正經經打過群架,手癢得正是難過!對面那些小雜種,你們看不順眼,隻管他奶奶的放馬過來,咱們不拼命見血,不算好漢!” 全場之中,隻有柘柘大覺好玩。

     一時隻見她又蹦又跳,煽風點火,恨不得鬧得個天塌地陷才算好玩。

     李淺墨忍不住責備地看了她一眼。

     柘柘被他一望,忽然變乖,沖着李淺墨眨眼一笑,老老實實地坐了下來。

    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的,竟似入定了般。

     卻聽李淺墨歎道:“怎麼會這樣?這可……怎麼辦才好?” 柘柘聽他聲音大是憂急,覺得他像在求助自己。

    不知怎麼,她似很喜歡見李淺墨着急,求助無門,隻剩自己貼心的樣子。

     她忽然一笑:“你别擔心,我早料定了,也早準備妥當。

    ” 李淺墨聞言一愣,不知她在說什麼。

     柘柘卻忽以手就唇,仰面向天,打起一個呼哨來。

     那呼哨聲又尖又亮。

     緊随着那呼哨聲音響起的,卻是一片馬蹄聲,密密的,遠遠的,奔踏馳來。

     衆人先一驚,以為會是天策府衛。

     但細一聽,那馬蹄聲又不像。

     卻聽一人喃喃罵道:“媽的……居然像是響馬。

    這幫家夥沉寂這麼多年,怎麼會今天趕來?” ——來的果然是響馬。

     不一時,隻見數十騎響馬突然出現。

     當頭的就是馬瑰與谷無用兩個老人。

    兩人一胖一瘦,空中飄拂着滿頭白發,英雄雖老,卻不改豪健。

     一見他們現身,柘柘忽一躍,就已跳到一棵大棗樹上,手裡拍着,高聲笑道:“這邊,這邊!” 那幾十騎響馬果然奔向小巷子裡面。

     巷子中本已夠擠,可響馬中人,個個人雄馬健,剩下的人馬堵在巷子口,隻馬瑰與谷無用兩人奔了進來。

     馬瑰奔馬而入,看都不看一眼五姓中人,一擡頭,就望向柘柘,開口就叫了聲:“小山魈!” 柘柘一笑:“死老兒,好生無禮。

    ” 馬瑰卻哈哈大笑。

     隻聽柘柘道:“雖然托木姊姊知會了你們,但這麼半天,你們還不來,我隻當你們怕了天下五姓,不敢前來。

    ” 那馬瑰隻不屑地哼了一聲,眼角冷冷地掃了那邊一眼,開口即道:“你說的東西在哪兒?” 柘柘忽在懷裡扯出了幾塊生絹。

     那絹上似乎有畫,濃濃淡淡的,也說不清畫的什麼。

    它就這麼把那幾塊顔色深淺不一的生絹在空中揮舞着,一邊舞動一邊笑道:“終究還是你識貨,那些笨瓜,也不知這些天來怎麼惦記,怎麼撓心撓肝地癡想,卻全不知真人當面。

     “死老頭兒,還是你見機得早。

    ” 她眼光卻瞥向五姓中的那前日見過的盧挺之與鄭樸之兩個,口裡依舊不改嬉笑道:“可笑有的人,當日白奪了一小塊包袱皮,隻怕到現在也不明白,那日我酒霧之法下,包袱皮上現出的畫,怎麼突然地就變得殘缺不全?” 她一語未完,就見鄭樸之與盧挺之面色大變。

     隻見他兩人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