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再見,永遠愛着的你……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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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筒傳了出來。

     不知為什麼,心跳在這一刻開始慢慢加速。

     來了。

     此刻,她也許披上了外出的大衣,拿上門卡,一路穿過長長的走廊,等電梯,然後很快,她就要來了,再度出現在他的面前。

     還記得和她的第一次相遇。

    那是在學校的圖書館裡,抽出一本厚厚的辭典的同時,驚鴻一瞥般出現在書的縫隙中的,是一雙驚訝而又清澈的眼眸。

     他從不知道這雙眼睛對他的影響會如此之大。

    即使在歐洲,即使面對的是完全不同種族不同國籍的模特兒,出現在他畫布上的女孩的眼神始終都是屬于康宛泠的。

     走廊那頭的電梯大廳中,傳來電梯丁的一聲落地的聲音。

     他向後退了一步。

     馬上她就要來到他的面前了 在越來越急促的心跳聲中,他開始後退,一直退到了門口的台階邊。

     或許,他根本就不該來,不該來擾亂她的生活,打破她的平靜他還不應該,也已經沒有資格做這種事了——就讓那雙清澈如泉水般的眼眸出現在他的每一幅畫裡,雖然不是曾經夢想過的“HAPPYENDING”,可是這樣的結局也已經很美了,不是嗎? 迅速而又小心翼翼地把手中的畫框靠在門邊的牆上,他轉過身,讓自己再度投入茫茫的夜色中。

     昏黃的路燈在他身後拉開長長短短的陰影。

    濕漉漉的地面閃着微光,不時,有枯黃的葉子從枝頭飄下,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小徑旁的草地上。

     身後的某處,漸漸有腳步聲和輕微的喘氣聲傳來。

     可能是某個喜歡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長袍的家夥吧。

     拉起運動衣的帽兜擋住薄霧的濕氣,他頭也不回地繼續走着。

     腳步聲在身後不遠的地方停住了。

     “費烈” 有個聲音在他身後說道——清脆而又熟悉的聲音。

     他的腳步雖然沒有停,身子卻開始變得僵硬。

     身後的那個人長長地吸了一口氣。

     “費烈!”她的聲音雖然有些顫抖,卻堅定了起來,如同空曠的音樂教室裡有人用指尖彈下了鋼琴的第一個音符,“你給我站住!” 他終于緩緩停住了腳步,卻依然背對着她。

     那是一個熟悉的背影。

     當他還是她同桌的時候,她曾無數次在他背後偷偷打量他。

    可惜的是,她沒有他那種天才般的繪畫才能,所以,沒辦法把她所看到的景象記錄在畫紙上。

    可是不知不覺中,他的皺眉、他的微笑、他握着畫筆的修長手指、他專注作畫的神情,還有他走路時習慣性地低着頭,把雙手插在褲袋裡的背影,都已經牢牢地刻在了她的心底,就如同一塊塊金屬版畫那樣,深刻而又永不磨損。

     不回頭也好就像這樣,隻是把背對着她也好。

     康宛泠聽着自己的心跳聲在耳邊轟鳴。

     雖然沖動地追了出來,雖然在看到《海邊的少女》時,想要再見他一面的願望是那樣強烈,雖然曾在心中大聲的乞求他不要離開可是,當他的背影清晰地出現在茫茫霧海中的那一瞬間,她還是膽怯了。

     該說些什麼? 在面對自己的高中同桌、一起合作過幾個月的拍檔的時候别人都是怎麼開口、怎麼寒暄的? 标準格式應該是:“嗨,好久不見,你好嗎?”“巴黎怎麼樣?這次打算在國内待多久?”或是“還沒慶祝你訂婚呢,你女朋友好漂亮哦!” 按照标準模式來總不會有錯的。

    她深吸一口氣。

     “你為什麼要來呢?”靜夜中,她聽見自己輕聲問道,“既然來了,又為什麼要離開?” 他沒有轉身,也沒有說話。

     “你為什麼要把那幅畫——把《海邊的少女》送給我呢?” 他靜靜的站着,沒有回答。

     她的聲音漸漸響了起來。

     “這件禮物是用來做最後的告别的嗎?把她送給我,是不是就意味着,從此以後,我們之間什麼也不是,不是朋友、不是同桌,甚至連同學也不再是了?” 他依然沉默——一貫的費烈風格,能不說話,就盡量節約口水和力氣。

     她顫抖地咬住了嘴唇。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她點點頭,“我也有東西要送給你。

    這是一件早該送出的禮物,早在我們還是同桌的時候,早在三年前你出國的時候,我就應該送給你的”她對着他的背影倔犟地擡起了下巴,“不用擔心,我并沒有為這份禮物破費或者精心準備很長時間它隻有一句話,而這句話也隻有幾個字” 薄霧模糊了周圍的建築和樹叢。

     這一刻,全世界都仿佛被隔絕在霧氣之外。

    隻剩下站在昏黃路燈下他和她,以及他們身後那兩道長長的身影。

     她終于說了,清脆柔和的聲音在夜色中回蕩。

     “我喜歡你。

    ” 終于 那個傻瓜還是說出來了。

     站在樹叢邊的陰影中,季昱成想笑,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嘴角卻彎不出一個漂亮的弧度。

     我喜歡你。

     那個笨蛋,那個吃錯藥、腦子裡進水的家夥,還是把這句話說出來了。

    在那麼多年後,在對方有了女朋友、才剛隆重宣布過訂婚的時候說這種話這個笨到不可救藥的家夥就連時機都不懂得挑,更别說選擇正确的對象了。

     有時候,他真想用一把螺絲起子把她的腦袋撬開來,看看裡面到底裝了些什麼!也許就像他一樣,她說不定也長了顆腦瘤,因為腦神經受到壓迫的緣故,所以不能進行正常的思維運行了 後腦猛然抽痛了一下,接着,熟悉的疼痛洶湧襲來。

     還真是想到什麼就來什麼呢!他苦笑着按住頭上那個要命的部位,閉上眼,試圖默默承受另一波劇烈的刺痛感。

    可是,拜托就算老毛病要發作,也千萬别是現在——不要在這麼冷的夜裡,不要在這麼潮濕的霧氣裡,更不要在聽到那家夥的告白以後 她的表白如同一粒落入深潭的石子一樣,迅速沉向深不可測的湖底。

    而那平靜無波的湖面,甚至連一朵水花都懶得濺起。

     他還是背對着她,還是寂靜無聲,若不是他的肩膀微微晃動了一下,她甚至會以為費烈根本就沒有聽到她剛才說的話。

     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康宛泠不管不顧地把那一個小小的晃動理解為她終于讓他觸動,哪怕隻是小小的一下。

     “早在你成為我‘拍檔’的時候,早在你在考卷上畫維納斯的時候,不,也許甚至更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