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死亡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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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伯特嚷道,“她是我的妻子!” 皮藤耐西奧開始大笑。

     “那麼,你是想要我的命了!”老人嚷道,“那兒,在那座挂鐘裡,那座我親手制造的仍然在走的鐘裡,有我的生命。

    這個人告訴我:‘隻要我得到你的女兒,這鐘就歸你。

    ’這人不會給它上發條。

    他會摔了它,把我扔進虛無之中。

    啊,女兒,莫非你不再愛我!” “爸爸!”吉朗特喃喃道,蘇醒過來。

     “假如你知道我所遭受的痛苦就好了,我這麼做遠不止出于求生的本能。

    ”老人接着說,“也許沒人會照料這鐘,也許它的彈簧正在失去彈性,也許齒輪會阻塞。

    但現在,在我手裡,我能使它回複生機。

    這對我很重要。

    因為我不能死——我,是日内瓦城裡最偉大的鐘表大師。

    看着吧,我的女兒,這指針走得多平穩。

    看,就要敲響5點了。

    好好聽聽吧,等着那即将出現在你們眼前的箴言。

    ” 5點鐘時鐘響了。

    這鐘聲使吉朗特痛苦極了。

    一行紅字出現了: “你一定要吞下科學之樹的果。

    ” 沃伯特和吉朗特面面相觑。

    這不是天主教徒原來所設置的箴言。

    魔鬼撒旦一定來過。

    但住奇瑞顧不上這個,他繼續說着—— “你聽到了,吉朗特?我活着,我仍活着!聽聽我的呼吸——看着我血管中流動的血!不,你不會殺了你父親,你隻要接受他為你的丈夫,我會變得不朽,最終獲得上帝的權力!” 聽着這些大逆不道的話,老斯高拉趕緊畫起十字來。

    皮藤耐西奧則快活地叫了起來。

     “就這樣,吉朗特。

    同他在一起你會快活的。

    看這個人——他就是時間!你的生命會得到他精确的調節。

    吉朗特,既然是我給了你生命,把生命還給你父親吧!” “吉朗特,”沃伯特喃喃道,“我們訂了婚。

    ” “可他是我的父親!”吉朗特道,她昏倒了。

     “她是你的了!”佐奇瑞興奮地叫道,“皮藤耐西奧,你要說話算話!” “這是開鐘的鑰匙。

    ”可怖的怪物說。

     佐奇瑞一把奪過那如蜷蛇一般的鑰匙。

    他奔向大鐘,開始瘋狂地上發條。

    彈簧發出吱吱嘎嘎刺激神經的聲音。

    老鐘表匠一刻不停地轉啊轉,手也不覺得累。

    最後,發條仿佛脫離了他的控制。

    他越轉越快,肌肉都開始痙攣。

    最後他精疲力竭地癱了下去。

     “好了,已上了一世紀的發條!”他叫着。

     沃伯特瘋了一般從大廳跑開了。

    漫無目的地跑了半大,他發現了逃出這可憎府宅的門,他奔了出去。

    他回到諾特一達摩一都一塞克斯隐居處,對隐居老人哭述了一切。

    老人願意跟他一塊到安府去一趟。

     假如說,在這極端痛苦的時候,吉朗特竟沒有流淚,那是因為她的淚已流幹了。

     佐奇瑞沒離開大廳。

    他每過一陣都要跑過去聽聽大鐘的有規律的嘀答聲。

     同時,鐘敲響了10下。

    令斯高拉驚恐的是銀制鐘盤上出現了這樣一行字—— “人應與上帝平起平坐。

    ” 老鐘表匠不僅沒被這亵渎神靈的話所吓住,反而得意洋洋地念着,内心充滿了對自己的恭維。

    皮藤耐西奧則在他身邊轉悠着。

     婚姻契約将于午夜簽定。

    吉朗特幾乎失去了知覺。

    她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着了。

    隻有老鐘表匠在喃喃自語,隻有皮藤耐西奧在咯咯地怪笑。

     鐘敲響了11點。

    佐奇瑞顫栗了一下,大聲把這不敬的話念了出來: “人必須成為科學的奴隸,他必須為科學奉獻出父母及家人。

    ” “是的!”他叫道,“這世界上除了科學,沒有别的!” 指針在鐘面上如遊蛇般咝咝滑動。

    鐘擺加快了擺動。

    佐奇瑞沒再說什麼。

    他癱倒在地上,喉嚨裡發出隆隆的聲響,以壓抑的胸口,他吐出這幾個字: “生命——科學!” 這情景被兩個人看到。

    是隐士和沃伯特。

     佐奇瑞大師癱在地上,與其說還活着,不如說已死了。

    吉朗特在他身旁祈禱着。

     突然,一個乏味的、尖刻的聲響傳來,這是大鐘敲響的前奏。

     佐奇瑞一躍而起。

     “午夜到了。

    ”他大叫道。

     隐士伸出手抓住挂鐘——鐘沒有敲響午夜。

     佐奇瑞發出可怕的哭叫,這聲音連地獄都聽得見,鐘面上出現了另一行字: “誰若想與上帝平起平坐,誰将永遭詛咒。

    ” 大鐘發出雷鳴般的噪聲,彈簧蹦了出來,躍出大廳,扭成千奇百怪的形狀;老人跳起來,追上去,試圖抓住它,大叫着: “我的靈魂——我的靈魂!” 彈簧從他身邊彈開,忽而向左,忽而向右。

    老人就是抓不住。

     最後,皮藤耐西奧抓住了它,說了句可怕的詛咒,他被大地吞沒了。

     佐奇瑞仰面倒下去,死了。

     老鐘表匠佐奇瑞大師被埋在安德那特山林中。

     沃伯特與吉朗特回到日内瓦城。

    他們在漫長的一生中,努力所做的,就是替這被科學所遺棄又遭神所懲罰的靈魂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