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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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降。

     而白鶴道長的雙眉卻緊緊皺起,頭頂上像開了蓋的蒸籠,分明是在努力打破一個難關的模樣。

     蓦然,一聲悶哼從他鼻孔發出,他的道袍一陣激蕩,身軀又逐漸上升了……兩尺半……兩尺八……三尺。

     他舒緩似地吐了一口氣,頂門上的熱氣亦不複冒,他安慰地露出了笑容,而他的身軀就如一個肉身着薩般懸空停坐在三尺之高。

     漸漸,他又緩緩落了下來,他安慰地嗓子一口氣:“唉,這‘蓮台虛度’的關界端的不易沖破,不過,我總算達此境界了。

    ” “嘿!不知少林了一大師能否臻此?照這功夫看來,就是少林的‘一葦渡江’心法重現,也未必見得能勝我哩,何況‘一葦渡江’心法失傳百年,了一大師由何重得?”于是他滿意地笑了…… “咦……”他眼前突地一亮,滿洞中充滿了日光,封在洞口的巨石不知何時竟被人移開而不知道。

     一個念頭閃電般掠過白鶴道長的腦海:“難道——了一大師來了?” 他下意識的感到一陣緊張,也有點慌亂,不可一世的白鶴道長,在想到了“了一”的大名時,竟也猛震一下。

     但是這時的感覺,立刻被他的豪氣所淹滅,他抖了抖衣袖,雙掌輕按石座,身形如一支勁矢般飛出洞口。

     洞外豔陽麗天,朝霞迷迷如釜上蒸氣,他大喝道:“了一大師——其來何事?” “你,就是白鶴道士麼?”回答的是蒼老而粗犷的聲音。

     怔了一怔,白鶴道長一看,出現在眼前的,竟是五個高大的老和尚,但他立刻就看出這五個和尚絕非少林寺的。

     他迷惘了,這……是誰?因為他一直暗中含滿了内勁,是以這時他的衣袍鼓漲得有如氣球。

     居中一個紅衣老和尚見這位名滿天下的全真高手緊張地盯着自己,那有一迷道家謙和的模樣,不禁哈哈笑道:“好小道士,好小道士!” 白鶴道長那時少說也有五六十歲一亮被紅袍和尚喚作“小道士”,他不禁啼笑皆非,作聲不得。

     白鶴道長正要開口,老和尚朝他擠擠眉,揮袖道:“你等一會,咱們五個和尚還有事要先商量商量。

    ” 白鶴道長不禁大是迷惑。

     左邊一個和尚道:“那天老大說那個先找着小道士,那個就先動手,别的不可争執,可是,哈,咱們今天大家一齊到,那麼算誰呢?” 右邊第二個和尚道:“難,難,這個很難。

    ” 左邊第二個道:“這有什麼難,咱們今天雖是一齊到的,可是這石塊是我弄開的,自然是我先動手了。

    ” 此言一出,其他幾人似乎也覺有理,那左邊第二人頗為得意,就要上前。

     白鶴見他模樣,暗道:“原來是找我動手的,嘿——” 正在這時,忽然右邊第一人大聲道:“不成,不成,咱們問問小道士,他願意挑戰我們中那一個。

    ” 其他幾個一聽,齊聲道:“老二回來,正應如此。

    ” 已走出一步的和尚見衆意如此,也就回到原處。

     居中的和尚模樣兒十分古怪,一說話就先眉開眼笑,似乎按捺不住内心的歡喜一般,他大聾道:“小道士,你要挑咱們那一個?” 心中大是納悶,白鶴道長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和尚已連拍後腦,笑道:“我真是老糊塗啦,你小道士一定是認不得咱們五個野和尚是不是?” 白鶴道長隻好點點頭。

     和尚臉色一正,正色道:“咱們五人喚作‘偷生五僧’,喂,小道士,你死鬼師父‘玉玄歸真’好厲害啊” 陡然想起一事,白鶴道頓時臉色大變,屈指一算,顫聲道:“三十……三十年了,五位可是……‘魔教五雄’?” 五個和尚嘿聲大笑道:“小道士,好眼力” 白鶴道長忖道:“三十年前恩師和東海珠珍島主‘破竹劍客’徐熙彭在蘭州城外苦心婆心渡化這五大魔頭,結果仍是不免一戰。

     先師和徐老前輩各自拼廢了二十年功力,用‘玉玄歸真’和‘百節劍法’險勝了五人,從此之後五人依諾出家為僧,面壁苦修,三十年不準出山半步,今日……原來限期已滿……好快……” 居中的和尚摸摸胡子,笑道:“小道士,你師父曾說,三十年後如果我們還沒死,就來找你較量較量。

     三自 他曾誇言,魔教外門功夫永遠無法超過玄門正功,而且愈練到上乘,相差愈遠,他預料他的弟子中以你小道士最為聰明,三十年後的造就必勝他當年,是以若是咱們不服,就來向你印證——” 說到這裡,他又笑笑道:“你那死鬼牛鼻子師父以為咱們再過三十年,必然早就五堆黃上了。

     哈哈,那曉得咱們五個魔頭當了和筒,深得佛家上乘精理土兄是愈活愈長,這叫做‘臭命蛇,又臭又長,哈”,……” 他愈說愈得意,最後指手劃腳,江湖話也出了口,那裡有一迷和尚的模樣,其他四人也聽得不勝有趣,一齊捧腹大笑起來。

     白鶴想到他還說“深得佛門至理”,不禁啞然。

     “喂,小道士,照你師父那種說法,你必是厲害極了,你要挑咱們那一個?” 右邊第一個和尚長得一臉兇像,他忽然從背囊中取出一包東西,擲向白鶴道:“小道士,你先瞧瞧這個——” 那包東西似乎甚是沉重,被這兇和尚随手一擲,竟帶着鳴鳴破風怪響,疾飛而至,到了白鶴面前,卻陡然一旋,在空中停了停,“噗”地落在地上。

     白鶴見他這份手勁,心中不禁暗駭,忖道:“三十年前二這些人就是六十開外,現在怕不有九十歲了,那份内力自然不提啦,我——可不成,幸好我有先天氣功。

    ” 白鶴伸手虛空一抓,那包東西呼地飛入手中,五個和尚暗暗點頭,暗自喝辨。

     白鶴道長打開布包,蓦然臉色大變,雙手一陣顫抖,布包之物咕碌碌滾落地上,駭然竟是個人頭。

     強抑住悲痛,白鶴道長沉聲問道:“敝師兄謙和有道,不知前輩何以下毒手?” 兇臉和尚漫聲道:“我千裡迢迢跑到終南尋你,這牛鼻子卻大刺刺推說不知,我一發脾氣,就把他宰了。

    ” 他答得稀松平常,白鶴道長強忍滿眶熱淚,怒極反倒冷靜下來,一字一字地道:“貧道就挑你一戰!” 兇和尚哈哈笑道:“好!” 白鶴道:“糞土之牆,不可圬也?先師一番渡化心血是白費了。

    ” 毫不在意,兇和尚叫道:“小道士看招”話落一拳打來,勁風呼呼,拳勢卻飄忽已極。

     白鶴道長雙目凝注地上師哥的頭顱,胸中像是燒紅一盆烈火,但是,手腳卻是冰冷異常且微顫抖。

     直到強勁的掌風襲近,他才陡然仰天長嘯,雙手一分,十指外彈,十縷勁風襲向敵人胸腹。

     兇和尚一聲冷笑,單臂一沉,猛然外移三寸,刹時滿天都是掌風袖影。

     白鶴道長遊魚般倒退三步,他暗付道:“這惡和尚既施出‘飄雪缤紛’掌來,必是昔日魔教五雄中的第三‘人屠’任厲了——” 果然兇和尚大喝道:“小道士,再接我任厲一招”話落,身形已如旋風般卷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