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卡斯卡貝爾全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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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他是美國人,卻在别的地方營生。

    作為沒有父母的可憐孩子中的一個,同其他人一樣,沒人知道他們出生在哪兒——他們中品德端正,在悲慘境遇中能抵卸不良表現和影響者得到慈善機構的救濟,靠廉價品過活,還能巡遊四方。

     他們時常遭受虐待或悲慘地死去,難道不該對這些如此悲慘的孩子們給予某些憐憫嗎! 在奈德哈爾勒的境遇中,卡斯卡貝爾先生不會找到如此有趣的别名:丁子香花蕾。

    為什麼叫這個名字呢?其一,他削瘦的身體就像一株丁子香,其次,他曾被雇傭在街頭滑稽戲演出中飽嘗留下五個手指印的耳光①之苦,這可是在任何一個基督教家庭的花園中終年卻無法生長的丁子香! 兩年前,當卡斯卡貝爾先生遇到這位正在美國巡遊賣藝的可憐人時,奈德哈爾勒正經曆着饑荒。

    他所在的那個雜技團,當老闆溜之大吉之後,劇團便成了一盤散沙。

    他在團裡是個扮演“黑人合唱隊”角色的歌手。

    這是一個充滿辛酸的行為,甚至在醞釀角色。

    或者說是練習時都能感受深深地痛楚! 臉被塗抹得面目全非,化妝成黑人,穿一套黑色的褲褂,裡面一件白襯衣,配上一條白領帶,然後在憐誕而拙劣的提琴伴奏下唱起滑稽的曲子,身旁是四五個與他同樣卑賤的歌手,這是一種什麼社會等級的行為當呀!好吧,他剛剛在奈德哈爾勒舍棄了這個行為,卻又十分幸運地在卡斯卡貝爾先生帳下遇到了他生活中的上帝,獲得了一個角色。

     确切地說,卡斯卡貝爾剛剛辭退了一個演小醜的演員,他是街頭滑稽戲中被選中的衆多角色中的一個。

    你能相信嗎?這個醜角冒充美國人,但實際上他卻是一個英國佬!在巡回賣藝隊伍中竟有一隻約翰牛!那些屠夫們的一個同胞誰……?大家都在議論同一件事情。

    有一天,卡斯卡貝爾先生偶然知道了這個入侵者的國籍。

     “瓦勒杜爾敦先生,”卡斯卡貝爾對他說,“因為您是英國人,要麼您立刻走,要麼讓出您所有的小醜角色!”“瓦勒杜爾敦先生不得不放棄了演出權,否則他就得立刻滾蛋。

     這樣丁子香取代了他。

    這個前黑人樂隊的歌手擔保能勝任所有的活計,當科爾奈麗娅需要幫一把忙時,他的洗刷牲口和烹任術和他在高大舞台上演街頭滑稽戲一樣出色。

    當然他能說法語,但有濃重的口音。

     總之,雖然他已經三十五歲了,但卻仍殘留着一個天真的男孩秉性,當他天花亂墜的滑稽故事吸引住觀衆時,心中的那份喜悅似乎使他忘記了他個人生活中的憂愁。

    他甯願更多面對事物艱辛的一面,然而,坦率地講,這并不令人驚訝,因為他很難被算作這個世界上幸福人群中的一員。

    他長着一個尖腦袋,一張像是被拉長的臉,淡黃的頭發,一對帶着孩子氣的圓眼睛,鼻子有些過份地長,那鼻梁上或許能架上半打圓摳眼鏡兩隻招風耳。

    明顯突出的喉結,精瘦的身子架在細如麥栉的雙腿上。

    的确他外形出奇地古怪。

    他并不喜歡自己,至少……——他總是糾正着自己的說法——至少壞運氣招緻他永久地自我抱怨。

    然而,自從他走進卡斯卡貝爾家,便深深地愛上了這個家,這個家也與他們的丁子香分不開了。

     這個巡遊賣藝團的成員組合,也該表述一番。

     談到團裡的動物,先得介紹兩條勇敢的狗,一條西班牙種獵犬,一種珍貴的狩獵狗,它忠實地守衛着劇團的大篷車,另一條鬈毛狗,它既聰明又才華出衆,簡直能成為法蘭西學院的院士了,有那麼一天會有一所專為純種鬈毛犬設立的學院。

     除了這兩條狗,要向公衆介紹一名小猴子,在作鬼臉的競賽中,竟與丁子香難分仲伯,觀衆們往往非常難以斷定把褒獎贈給他們兩個中的哪一位。

     ①法語中“丁子香加五瓣葉片”一語俗稱“留下五個指印的耳光”。

     然後,還有一隻名叫雅克的鹦鹉,它來自爪哇島,它能說會道,唱歌、繞舌,竟能連續不斷地鼓噪數小時,這多虧了桑德勒的教誨。

    最後是兩匹馬,兩匹忠實的老馬,是它們拖着巡回大篷車,它們的四蹄随着年紀的增大已經有些僵硬,隻有上蒼才知曉它們能否跨着大步穿越漫長的千山萬水! 想知道這兩匹出色母馬的名字嗎?一匹叫威爾姆特與常勝将軍德拉馬爾同名,另一匹叫作格拉迪亞托又與戰争好手拉格朗日伯爵同名。

    嘿!它們顯赫的名字能夠載入法國賽馬場的名冊之中,但從未想到過在法國大獎賽上獲獎。

     至于兩條狗,西班牙種獵犬名叫瓦格拉姆,鬈毛狗名叫瑪朗戈,人們能輕易地猜出是哪位命名者給予它的這般在曆史上如此輝煌的名字。

     那隻猴子先前就有一個綽号,約翰牛——這是由于它過于醜陋的緣故。

     您想幹什麼?該談談卡斯卡貝爾先生,他那尋根的狂熱之情,無論如何,深藏内心的愛國情懷讓人可敬可佩——即使在極富同情心的年代裡也找不到一個像他一樣的富有理智的人。

     他常這樣說:“怎麼能不熱愛那個在彈雨中高喊‘跟着我的白帽羽飾沖啊,你們永遠會找到它……’的人呢?”當人們告訴他,那是亨利四世早已聞名遐爾的名言時,他卻說:“也許吧,但是拿破侖才能講上這般不同凡響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