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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的這一間,三面石壁上,鬼斧神工的石刻畫圖,乍看上去,形形色色,隻是細看去,人物卻有兩個—— 一個神采飛揚的中年羽士,一個羽衣雲裳的妙齡道姑! 圖像顯示着那對神仙美眷的各種坐姿,間或也有幾個站立姿态,看上去幾乎一般模樣,甚少變化! 這些圖像早年必然是曾經着色,可能年月太久之故,畫上色澤早已斑蝕風化,僅僅現出一點點色迹,也都晦暗不堪! 杜鐵池看了一刻,絲毫不通! 迅時衆猿會合,自有一番悲歡情景,幼猿中甚多喪親者,更是啼聲悲烈!聲音在洞裡迂回蕩漾,真有驚心動魄聲勢! 杜鐵池心忖着,此處必為古仙人洞府,自己冒然撞來,諸多失禮—— 當下恭恭敬敬地朝着後洞拜了三拜,存着滿腔虔誠之心,站起來,才繼續向後室步入! 原來這洞府共分前後中三層,直串貫連,隻前洞最為光明軒亮,中洞深藏山腹,雖高大宏深,惜光線不如前洞明亮。

     杜鐵池步入之後,微微定神,才可看清一切,但見上下四壁,到處卻是殘破痕迹,也不知是什麼原因! 他一直走到壁頭盡處,見有一塊高約兩丈,厚有三尺的石碑,直豎面前! 那塊石碑形同一面屏,意在與後室隔離,其上并沒有字迹!轉過碑後才是後洞門戶。

     這最後的一間洞府,較諸前一間更為黝黯,說不出的一種陰森氣氛! 杜鐵池原練過内家功夫,目力過人。

     這時他仔細定目尋視,卻也隻能看出三分,僅僅依稀辨出一點痕迹! 這間洞室,似乎比前二者都要大得多。

     室内正中設有一個石墩,零零落落還豎立着許多長短石柱,除此之外,似乎無甚出奇景物。

     他定了定神,再向前後用盡目力搜視之下,才恍惚地覺出四壁上,也像前洞間,有些圖解!用手摸上去,果然證實不錯,隻是壁石奇冷砭骨,摸了幾下,即覺得感受不住,慌忙收回! 杜鐵池時濟運轉,一日之内竟然先識梁瑩瑩于先,後又誤入此前古仙人“七修真人”之修真洞府——此洞已閑置千年,無人問津,洞内一切,無不為當年七修真人所着手之遺迹! 那洞上石刻圖像,乃真人當年潛習默會之心法動态,飛升前,指繪石壁,留待後世有緣參透! 前後洞室這般的巧奪天工,卻又掩飾得那般隐秘,如非借助猿類的無孔不入,尋常人就是找上一年也難以發現。

     他預料着後洞必有出路,隻是夭色不早,由此返回,還要趕上許多的路,好在這地方自己既已熟悉,以後倒可以常常來,即使搬來這裡居住,也無不可! 想着,他遂即向前室步出!隻見前室白猿,正在分食着山果,各自把一雙紅晶的眼珠正盯着他看個不停! 那頭大白更偎近過來,在他身側左右來回的挨擦不已,人猿之間,已似建立了極深的情誼! 杜鐵池分别在各猿頭上拍按了一下,遂即向洞外步出! 四頭大猿繞膝左右,一直把他送出壁廊,如非是洞内小猿的出聲招喚,還要走得遠些! 杜鐵池由老松腹側轉出來,但見嶺上已現出沉重暮色,山上晨昏都較平地要來得早些。

     他加快了步子,一路攀上山脊,循着來路向峰下小心翻越前進,等到到了草舍之後,天色已經黑了。

     ※※※ 這是一項不平凡的遭遇! 在床上,他反複思索着這件事,卻是夠新鮮刺激,倒是那陣吹竹聲,來得離奇! 他記得白天梁瑩瑩好像說過,這裡除了自己以外并沒有外人居住,那麼這個吹竹人又會是誰? 吹竹人的行止離奇,那座峭壁間的洞府,更令人覺得離奇! 這一切都是謎——不過他卻感覺到,不久自己即将要解開這個謎團! 他不禁又想到了甜蜜的梁瑩瑩,頓時心裡充滿了愉快與和諧!不知不覺間,沉入夢鄉。

     瑩瑩并沒有如她所說的準時而來! 杜鐵池在崖前一直等到了日上三竿時分,才失望地轉回,然後在他足步方才踏入草舍的一刹間,但見眼前青光乍閃,一道青光,電卷而入,不過一閃即隐,卻現出瑩瑩娉婷身影! 杜鐵池大喜道:“你來了?” 瑩瑩看了他一眼,失意地點了點頭,遂即走過去坐下來——她穿着一襲火紅色的裙衫,腰上紮着彩帶,一雙玉腕上,各自佩戴着一隻紅晶晶的镯子,襯以花容玉貌,看上去較諸昨日更見嬌豔! 杜鐵池幾乎怔住了。

     瑩瑩看了他一眼,氣喘喘地說道:“我來晚了。

    ” 杜鐵池點了點頭,因見她面色沉重,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卻也不便追問! 梁瑩瑩一笑,微嗔道:“呆子——你在想些什麼?怎麼不說話。

    ” 杜鐵池道:“我正要說話!你就說了!” “你要說什麼?” “我想問,你為什麼來晚了?” “當然有事。

    ” 說到這裡,她微微皺了一下眉,道:“你當然不知道,這一早晨可把我累死了。

    ” “為什麼?” 梁瑩瑩嬌嗔着道:“我們收養的一群黑猿,死了一半。

    ——” 杜鐵池登時大吃了一驚! 瑩瑩冷笑着又道:“反正,我知道是誰幹的,要是找着了他,非禀明師父,給他一個厲害不可!” 杜鐵池心懷鬼胎地道:“你可以說清楚一點麼?” 瑩瑩看着他,不由失笑道:“你當然不知道——我跟你一說就知道了!” 杜鐵池勉強鎮定着,沒有出聲。

     梁瑩瑩長籲一口氣,道:“真氣死人了。

    是這樣的,前年我師父收服了一群黑猿,原打算調教它們,用以鎮守這山上三十六處隘口,誰知道——” 看了杜鐵池一眼,她接道:“昨天這些黑猿返回以後,才發現被人殺害了一半多,剩下的七八隻,也都受了重傷,你說氣不氣人?” 杜鐵池心裡暗叫一聲苦!臉上微微一紅! 梁瑩瑩氣呼呼地道:“我知道這附近山上,還藏有一批白猿,前些年我師父曾經擒捉過兩隻,可是這兩隻白猿竟然十分倔強,甯可絕食而死,也不甘為人豢養,後來我們收服了黑猿以後,再想找這些白猿,卻是一隻也找不着了,也不知它們藏到了什麼隐秘的地方去了! 可恨的卻是,專給我們所養的黑猿作對!隻要被我找着了,非用飛劍把它們殺死不可!” 杜鐵池心中一驚,他原想将昨日的那番奇遇道出,可是聽她這麼一說,卻又不敢說了。

     梁瑩瑩道:“我師父氣得不得了,命我搜索全山,可是我找了一上午,卻連一點影子也沒有!” 杜鐵池頓了頓,道:“聽你剛才口氣,好像這山上還藏有别的外人不成?” “怎麼沒有?”梁瑩瑩道:“這個人滑透了——神出鬼沒,道法很是高深,自從五年以前,與我師父鬥法輸了以後,這些年就很少見他出現過,隻是我師父卻一直提防他!” 杜鐵池一驚道:“他是誰?” “詳細情形,我也不知道,隻是師父卻要我萬一遇見這個人,要千萬小心。

    ”她皺了一下眉道:“聽師父說,他好像姓桑,成道很早,是由西昆侖遷來的——是個奇怪的人!” 杜鐵池忽然想到了那個吹竹的人,腦子裡盤算着,終于未曾道出! 那是因為杜鐵池對于雙方認識得都不清楚,梁瑩瑩的師父是什麼樣的一個人?那個吹竹人又是何許人?他可謂一無所知,至于他們對方誰是誰非,更是毫不知情,如果冒然道出那人可能藏身之地而導緻那人傷害時,豈非是自己的罪過! 再者,如此一來,那群白猿很可能也會暴露了身份,而遭緻殺身之禍! 是以,他把這些利害關系,在腦子裡略一分析,遂即緘口不言!然而他實在已對那個人起了極大的好奇,盤算着自己有機會,一定要暗中查出一個究竟來—— 當下,他忍不住問道:“這個人為人怎麼樣?” 梁瑩瑩道:“不好也不壞,要是他真是個壞人,我師父早就容不得他了!可是好也談不上,聽我師父說這個人,早年極是難惹,自從在南荒吃了‘天殘子’老前輩的大虧以後,多年來銷聲匿迹,才再也不思逞強鬥狠!” 杜鐵池笑道:“這麼說起來,他和令師倒真是無獨有偶,理應同病相憐才是!” 瑩瑩歎道:“誰說不是?我師父原來也有此意,本想與他道義結合,以圖聯手共守此山,不容外敵來侵,可是這個人竟然一口拒絕,這麼一來,我師父才與他打了起來!” “結果呢?” “他們一直打了兩天兩夜,後來那個姓桑的才自願服輸,退居後山——與我們隔着雁蕩山脊為界,兩不侵犯,這件事已經有很多年了!彼此相安無事,可是,現在他竟然敢下毒手,一下子把我們的黑猿殺害這麼多,看我師父饒得了他才怪!” 杜鐵池道:“你怎麼知道是他下手殺害的呢!” “那還錯得了?” 她好像把一肚子的氣,全都莫須有地發洩到這個人身上。

     冷笑了一聲,她才道:“兩年以前,我們養的那些黑猿,有兩隻跑到了他所居住的後山,不知怎麼被他發現捉住,竟然用飛劍各斷一臂遣回,還為此興師問罪,派說我師父許多不是——我師父居然忍下了這口氣,沒有發作,現在是第二次了!真是欺人太甚了!” 杜鐵池對于這第二次的事件,自是再清楚不過,聽她這麼說,心裡不禁暗暗為這個人呼起冤來! “所以……”梁瑩瑩接下去道:“我師父氣得不得了,雖然這是一件小事,可是他顯然再也沒有把我們師徒看在眼裡,所以一大早師父就同我找到後山,去找他興師問罪去了!” “你們可曾找着他了?” 杜鐵池大為緊張! 梁瑩瑩搖了一下頭,哼了一聲,撇了一下小嘴道:“要是找着了,就沒話說了!” “莫非這個人不住在後山?” “很可能!”她說: “聽師父說,這人精擅五行神遁,神出鬼沒,我們找了半天也找不着,師父還用‘青羅沙手’的仙法,搜遍了後山各峰,卻也不見他的蹤影,真氣死人了!” 杜鐵池道:“這麼說,很可能他不住在後山,殺害那些黑猿的,也不是他了!” “一定是他!”梁瑩瑩挑了一下秀眉道:“一定是他看見我師父去了,才藏起來了,哼一一我就不信他真能藏起來,我師父因為要練習上乘心法,每日必定要面壁十個時辰,不能久等,她走了以後,我又搜了半天,還是沒找着,才來到你這裡,一路上越想越氣,他憑什麼要這麼欺侮人?我非要給他說說理不可!”杜鐵池道:“冤家宜解不宜結,聽你這麼一說,這個人,分明也是一個得道的高士,你若為了一點小事傷了兩家的和氣,不如就算了吧!” “哼——你倒是好心!” 說着,她膘了他一眼,忍不住一笑道:“這件事暫時不提一一對了,我該教你練功夫了,你倒是想不想學!” 杜鐵池恭敬地站起來,說道:“姑娘如肯授我道法,不啻再造恩師,怎敢不學?請受我一拜——” 說着當真恭敬地向着瑩瑩拜下! 梁瑩瑩一笑閃身,道:“不敢當——” 五指向外微伸,杜鐵池頓時就覺出一股極大的無形力道,仿佛一面無形的力網,一下子把他身子罩住,休說是彎腰作揖行禮,就想移動一下也是萬難! 那陣子怪異的力道,隻持續了極短的一刹,遂即自行消失! 杜鐵池眼見對方一個年輕少女,竟然有如此功力,心中大生感觸,由是更加深了他向道的決心!當時一雙眸子隻管直直地盯視着對方,臉上現出欽慕之容! 梁瑩瑩冰雪聰明,一看即知! 她微微一笑道:“每人的造化,早已天定,你也不要羨慕我今天的成就,說不定你踏入此門以後,另有仙緣遇合,将來成就比我更大也說不定!” 說罷,探手入身畔軟皮革囊之内摸出了一本小方逾寸的手冊,迎空一晃,即大了數倍! 杜鐵池心内暗自納罕,瑩瑩已把這本書放置桌上,向他招手道:“你來!” 杜鐵池忙走過來! 就見桌上那本書,此時看來,約有五寸長四寸寬,通體上下全系上好素绫所制,封面上書寫着幾個梅花篆字為:《青城開府秘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