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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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剝你的皮,抽你的筋,喝你的血,剁你的手指頭,你真該死!該死!該死!那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呀,他隻有4歲。

    不不不,我說錯話了,你大慈大悲,把我的孩子還給我,好不好,沒有他,我活不下去。

    你也是個女人啊,抱人家小孩子,還有良心嗎?你要把孩子賣錢,我願意出十倍的錢,一百倍的錢,把我的孩子買回來。

    告訴我,我的旺旺在哪,我願意在地上爬,我要爬到孩子身邊。

    我願意賣房子,貸款,錢全部給你,隻求你别傷害孩子,别要孩子身上的器官,求求你了,你這萬惡的女人,你會下地獄,下地獄……” 第二天,她又站在樹下,神情呆滞,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

    一連幾天,路過的人都看到一個女人對着樹自言自語,她象一個蒼白、呆滞、陰森的幽靈,有時,推着平闆車賣核桃糕的新疆人從她面前走過,她就會發出一連串惡毒的咒罵,但是因為嗓子嘶啞,誰也聽不清楚她在說什麼——她已經瘋了。

     半個月以後,在廣州火車站廣場,一個維族老乞丐用鐵鍊牽着一個小男孩乞讨,小男孩卷着褲腳,腿上有三個觸目驚心的爛瘡,蒼蠅繞着他翁翁亂飛。

     半個月前,這個小男孩還在幼兒園,他所有的本事就是唱幾首歌,背幾個數字,講一個簡單的故事。

    他和所有孩子一樣,有着象蘋果一樣的小臉和象小鳥一樣的嗓音,用小鏟子在地上挖一個坑,發現一隻蚯蚓就會高興的跑去告訴媽媽,喋喋不休,對着媽媽的耳朵興奮的說一些誰也聽不懂的話,然後他所做的就是抱着玩具熊在沙發上睡着,醒了,卻不想吃飯,盡管他隻有四歲,但是他會擡着小臉很認真的說,媽媽,我都十幾年沒有吃過冰激淩了。

    他有他的小火車,有飛機和軍隊,他統治着天上所有的星星以及地上所有的花朵,也就是說,統治着幸福和快樂。

     當一個孩子和一隻狗融為一體,同時在你面前活動,本應該帶着項鍊的脖子卻系着鐵鍊,眼窩深陷,他的目光已經由驚恐變成了呆滞,他不說話,不再笑,甚至不敢哭,他就那樣跪着乞讨;當這個面黃肌瘦、骨瘦如材、滿身塵土、衣服破爛、蓬頭垢發的孩子,就這樣猝不及防出現在你的視線裡——即使是在陽光之下,這個孩子告訴我們的是:黑暗是存在的。

     一個兒童跪在地上,陳述的是全人類的罪惡。

     根據公安部報告,2004年,共破獲拐賣兒童案1975起,解救拐賣兒童3488人。

    這僅僅是破案的數據,是冰山的一角,在海水之下還有更多不為人所知的内容。

    天下沒有什麼事情,比一個媽媽失去自己的孩子更加殘酷。

    人販子拐賣一個孩子,就等于毀滅了三、四個家庭,多少失去孩子的父母從此精神失常,多少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從此一病不起? 我國對于拐賣婦女兒童罪處以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刑偵一号大案主犯白寶山因為盜竊幾件衣服就被判了4年徒刑;馬清秀犯巨額财産來源不明罪判處有期徒刑3年緩刑5年,馬清秀涉案金額達931萬元(巨額财産來源不明罪最高量刑是5年)。

     我們不禁要提出疑問,現行法律的天平是否傾斜了呢? 天平的兩端,有時是否過輕有時是否過重呢? 不僅如此,我們還要對每一雙光着的腳提出疑問,為什麼沒有鞋子。

    隻需要從衣衫褴褛的洞裡深入細察一下,就會發現一個苦難的世界。

     我們應該正視這些,因為這正是我們自己制造出來的。

     第二十九章乞丐 那個人販子,那個新疆女人就是阿衣古麗。

     庫爾班锒铛入獄之後,阿衣古麗就帶着巴郎四處流浪,她想過工作,可是沒有找到工作,她想去監獄看看庫爾班,但是又打消了這種冒險,因為她也參與了販毒和盜竊銀行。

    在颠沛流離的日子裡,她懷念家鄉的葡萄架和棉花地,想念從前的平淡生活。

    最終她覺的自己走投無路了,這個心如蛇蠍的女人把自己的兒子賣給了山西的一戶農民。

     當時,阿衣古麗拿着錢,走到村口的老槐樹下的時候,放了個屁,她咯咯的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她返回那戶人家,老實巴交的買主——那個家徒四壁的農民——問她怎麼又回來了。

    她說:“舍不得孩子,我再和孩子說幾句話。

    ”她把巴郎摟在懷裡,在他耳邊悄悄說:“十天之後,你從他家偷偷跑出來,我在村口的那大槐樹下等你,我再把你接走,記住了嗎?” 巴郎若有所悟的點點頭。

     這種使人人财兩空的把戲她隻玩過三次。

    第二次,她把巴郎賣到了貴州,幾天後她帶着巴郎逃跑的時候,一整個村子的人都打着火把在後面追她。

    第三次,她把巴郎賣給了廣州的一個維族老漢,老漢叫阿帕爾,乞讨為生。

     這裡要簡單說明一下,在廣州、深圳等發達城市,都有一大批職業乞丐,以深圳上海賓館公共汽車站附近的乞丐為例,幾位來自河南的叫花子隻要看到交通燈變成紅燈,就會喊一聲:“燈紅啦,快上!狠要,燈一綠就沒有啦!”他們向等候紅燈的車輛不停作揖讨錢,他們每個人一天的收入大概在70元左右,一月2000元,這個數字對農民來說是很誘人的,所以不斷的有人加入到這個群體,有的一家幾口人共同出來乞讨,甚至有一整個村子的村民結隊乞讨。

     新疆老漢阿帕爾就是一個職業乞丐。

     最初他拄着一根木棍,端着破茶缸,走街串巷,收入甚微。

    後來他從家鄉帶來一個殘疾兒童,一個嘴歪眼斜流口水的女嬰,每天就是坐在幼兒園門口,幼兒園門口确實是最佳乞讨的所在,接送孩子的家長很容易将對自己孩子的愛轉化成對這“爺孫”倆的同情。

     1999年,也就是菊花硬币發行的那一年,阿帕爾每個月都要去銀行兌換兩箱子硬币,一箱子一元的,嶄新锃亮,每一枚硬币上都有一朵菊花;一箱子五毛的,黃燦燦的,散發着金子似的光芒。

     2000年4月,他的搖錢樹——病嬰死掉了。

    9月下旬,阿衣古麗将巴郎以4000元價格賣給了他,他對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