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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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是個孩子,貪玩,巴郎,巴郎。

    ” 阿衣古麗向窗外喊,一個正在院子裡吃香蕉的小孩跑進來,“什麼事?” 庫爾班的手從被窩裡伸出來,用手背狠狠的扇了巴郎一下,巴郎的嘴就流出了血。

     這是一個黃昏,此後就發生了一件震驚全國甚至名揚海外的盜竊案。

     金家大院向東走六分鐘就是西門儲蓄所,幾天來,生瓜和白扇就在儲蓄所門口盯着取錢的人,他們一無所獲。

     有一天,庫爾班從黃昏時就站在路邊,看着儲蓄所,他站了一整夜,腦子裡産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天亮時,他用腳踩滅最後一個煙蒂,回家了。

     阿衣古麗正在院裡洗衣服,庫爾班把孩子們喊到一起。

    “我們要幹一件大事,”他說,“這件事就是,挖——地——道,把那個銀行裡的錢全部偷出來,全部,連毛票也不給他們剩下。

    ” 孩子們聽完後,歡呼雀躍,高興的把帽子扔向了天空。

     當天晚上,他用繩子測量了從金家大院到儲蓄所的準确距離。

    第二天,他買了電鑽,鐵鍁,十字鎬,礦燈。

     上午十點,庫爾班用腳在院子裡的泥地上劃了個圈,把一桶水倒進圈子裡,對孩子們說,“挖吧,就從這裡開始。

    ” 院門緊閉,十幾個年齡大點的孩子開始挖地道,另外二十個孩子在晚上把挖出來的土悄悄運到郊外的一個池塘裡。

    三個月後,那池塘被填平了,地道卻迷失了方向。

    他們穿過了一條街,幾間房屋,甚至從一棵樹下挖了過去,然而并沒有到達儲蓄所的下面。

    庫爾班一籌莫展,想到了在獄中認識的一個朋友,此人叫劉朝陽,外号“耗子”,是個真正的挖洞高手。

     劉朝陽來了之後,先去了一趟銀行,仔細查看了銀行保險庫的位置,然後查看了地道,在樹根下面,他對庫而班說,“這是一棵柳樹,向右挖吧。

    ” 他們僅僅挖了三天,劉朝陽指指頭頂,說,“到了。

    ” 案發後,當地警方對前來采訪的媒體聲稱,這批竊賊可能有精良的器材,包括環球定位系統,還有多名數學、工程和挖掘專家。

    我們知道,所謂精良的器材不過是一些最簡單的工具,警方提到的這位數學、工程和挖掘專家就是劉朝陽,他隻是一位普通的煤礦工人,曾經因盜墓被判刑三年。

     警方指出,這些竊賊在儲蓄所附近租了一個院子,關上門挖地道,沒有引人懷疑。

    地道呈現的是“人”字形狀,說明這群家夥們曾經迷了路,那棵柳樹為他們指明了正确的方向,地道牆壁釘有塑料闆,地面鋪木闆,沿途有電燈照明,還有一間工作室。

    銀行職員在上午八時才赫然發現錢庫地面上的一個大洞,竊賊搬走了錢庫内的5個保險箱,未觸動警鈴,保險庫的行動感應器和保安攝像機,毫無反應。

    警方沒有透露這些竊賊盜走了多少錢。

     當天上午八點,也就是銀行職員看見那個大坑發出尖叫的那一刻,庫爾班已經坐上了兖洲至烏魯木齊的火車。

     第十九章同流合污 庫爾班坐在靠窗的位置,車廂裡臭氣熏天。

     來自商丘的一個婦人的腋臭和來自鹹陽的一個木匠的腳氣溶在一起,一個陝西男人打哈欠呼出的大蒜味道,在半空中,和另一個河南男人打飽嗝噴出的韭菜味道相撞,香煙,劣質香水,暈車者的嘔吐物,種種氣味混合在一起,就成了臭味。

     鬧哄哄的乘客,臭烘烘的車廂,連空氣都讓人窒息,說明每年的春運高峰期有多麼糟糕。

     庫爾班的旁邊坐着一個長頭發的年輕人,年輕人說,“我第一次坐火車的時候,是在車頂上,一車廂的煤炭就在屁股下面,現在,擠的嗷嗷叫,咱倆換換位置嘛,老兄,恩,我要方便一下。

    ” 庫爾班不情願的和他交換了座位,他打開車窗,向外面撒了一泡尿。

     也許是一泡尿産生的好感,也許是新疆人特有的好客性格,庫爾班向這個長發的年輕人舉起啤酒瓶子,示意他要不要喝一杯。

     長發青年搖搖頭,“我現在不能喝酒,雖然我酒量很大。

    ” 他把臉轉向窗外,不在說話了。

     我們坐火車時都曾經注意過窗外的風景,一些草垛,麥田,水渠和樹林。

     當火車駛過一個村莊的時候,長發青年的頭伸出車窗外,把手攏在嘴邊,向一個小院大喊,“紅,紅,紅。

    ” 在那個小院裡,一個叫紅的女人幾乎每隔幾個月都會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聲音很遙遠,但又在耳邊出現。

    她在院子裡洗衣服的時候,哄兒子玩的時候,甚至在睡夢之中,都聽到丈夫的呼喊,她為此精神恍惚,以為是幻覺,側耳傾聽,但隻聽到火車呼嘯而過了。

     火車穿過一條隧道,驚醒了很多蝙蝠,在這短暫的黑暗裡,庫爾班極力克制,才沒有向這個長發的年輕人下手,偷走他的錢包簡直比喝一勺湯還容易。

    他忍住,但慈悲心腸轉瞬既過了,就在火車快要穿過隧道時,庫爾班的手完全是下意識的伸進了長發青年的衣兜,當他把錢包掏出來的一瞬間,頓時目瞪口呆——那錢包正是庫爾班自己的。

     這大概是庫爾班盜竊以來遇見的最奇怪的一件事:長發青年可能是在交換座位的時候,偷了他的錢包,他鬼使神差又偷了回來。

    盜竊過程是成功的,利用了黑暗,神不知鬼不覺的就搞到了手,但盜竊結果卻是——他偷了一個錢包,身上的錢并沒有因此而增加一分。

     “物歸原主。

    ”庫爾班把錢包給長發青年看看,放回自己的衣兜。

     “原來是同行啊,”長發青年呵呵一笑,開始說,“剛才看到沒,一個小院子,那就是我家。

    我偷東西,不是缺錢,是為了好玩,也是一種習慣,看見别人的錢包,我就忍不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