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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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清清楚楚,這個叫藍墨的攝影家一年前掉進一口水井中死亡。

    艾楠想,這個謎團壓在心裡也不是滋味,幹脆找個和攝影家單獨的機會,把這件事問清楚。

     攝影家和幺哥喝着酒,艾楠和石頭也坐在桌邊吃着毛豆,院子裡已經暗下來,夜空出現了幾顆稀疏的星星。

    幺哥突然說道:“石頭,去把我的二胡拿出來。

    别對我說你什麼也不知道,你這毛小子的心思我還不懂?告訴你,把琴藏起來沒用的,就像這天上的星星一樣,你閉上眼睛它照樣在天上發亮。

    去,把琴拿出來,這種時候不來點音樂這酒就算白喝了。

    ” 幺哥不動聲色的洞察力讓石頭一下子失去了狡辯的勇氣。

    他支吾着說:“琴?琴在哪裡,我替你找找去吧。

    ” 石頭故意在幾間房子裡進進出出找了一遍,然後無可奈何地将那把古舊的二胡送到了幺哥手上。

     幺哥開始調弦,艾楠有些發慌,她眼前閃過水塘裡的嬰兒衣服。

    她害怕這琴真能反射出什麼預兆,她含糊地說了一聲我回屋看看便起身離開了院子。

    走進房間時,石頭也跟了進來,他說艾楠姐你别怕這琴,哪有什麼弦斷了就會死人的事,肯定是幺哥說來吓唬人的。

    艾楠說石頭弟你不懂,這種事誰說得清呢。

     幺哥坐在竹椅上一邊調弦一邊校着音準,攝影家坐在他正對面,伸手摸了一下黑油油的琴身說這二胡算得上是古董了。

    幺哥得意地點點頭,一手扶琴一手持弓拉出了一聲悠長的單音,突然“崩”的一聲,一根弦斷了! 幺哥大驚失聲,連聲叫道完了完了。

    攝影家奇怪地說換一根弦不就得了。

    幺哥并不理會,坐在竹椅上**。

     聽見幺哥的驚叫聲,石頭跑到院子裡看了一下又回到房裡來,他對艾楠說琴弦斷了,不過你并不在場,别怕,這事肯定和你沒關系。

     看到幺哥莫名其妙六神無主的樣子,攝影家也沒有了喝酒的興趣。

    他起身告辭,臨走時來到艾楠的房間門口說:“你願意去那邊房間看看嗎?”看見艾楠搖頭,他又說:“你還害怕?那好,等我将嬰兒的事也弄清楚了,你就可以放心回那邊住了。

    ” 攝影家走後,艾楠和石頭來到院子裡,看見幺哥還坐在那裡**,像塑像似的。

     “你沒事了。

    ”幺哥看着艾楠長歎了一口氣說,“可是攝影家會死。

    剛開始拉琴就斷了弦,這說明他身上的邪氣太重了。

    我不該讓他摸我的琴,沒想到他是這樣……” “這琴真那樣準嗎?”艾楠這時極想聽幺哥說以前發生在馬戲團弦斷人死的事隻是巧合。

     幺哥說:“我想不會錯,我師傅八十多歲了,他以前用這琴時出現過好幾次這種事,結果都死了人的。

    ” “你說我沒事了,是攝影家會代替我去死嗎?”艾楠心情複雜地問道。

     幺哥說:“也說不上代替,這是他自己的命。

    總之是斷一次該死一個人,被攝影家撞上了,你的災也就避開了。

    ” “如果,一個已經死了的人出現,這琴弦會斷嗎?”艾楠問。

     “我不懂你的意思了。

    ”幺哥說,“已經死了的人?我沒遇見過,也沒有帶琴去參加過喪事,不知道這琴見到已死的人會怎樣。

    ” 這個晚上艾楠是在擔驚受怕中度過的。

    石頭仍執意要在房間裡陪她,但她再不忍心他坐在凳子上熬夜了,便說你回房睡覺去吧,我不會有事的,并且你在這裡我也不方便。

    聽完最後這句話,石頭的臉又紅了,尴尬地說那我回房去了,你有事就叫我吧。

     後半夜艾楠做了一個夢,夢見攝影家死了躲在棺材裡,棺蓋還沒蓋上,艾楠望了一眼蓋在他臉上的白布,心裡一陣陣發緊。

    旁邊有許多人在議論說需不需要将他的相機也放進棺材裡去,有一個面目不清的人說不能放進去,這裡有盜墓的,正在這時,攝影家的一隻手突然伸出了棺材,好像是要求拿到他的相機似的……艾楠在驚吓中醒了,她想起這夢的前半部分是攝影家做過的,他講給她聽過的。

    攝影家做過的夢又到了她的夢裡,艾楠覺得非常奇怪,相同的夢被不同的人做,這有點像同一個房間被不同的人居住……艾楠想不通這裡面有什麼道理,迷迷糊糊睡去後又夢見她在對攝影家講夢,她說你做過的夢我也做了,我很害怕。

    攝影家說這說明我們要共同去一個地方。

    這夢的環境是一條走廊,前面很黑,攝影家一邊說一邊伸手拉她,艾楠連連後退,然後在夢中跌了跤便醒了過來。

     天亮後,艾楠遲遲不敢去北邊院子看攝影家。

    一夜亂夢讓她心裡“突突”直跳,她感到攝影家兇多吉少。

    不過,不去看心裡更懸更害怕,她叫上石頭同路,還是直奔她以前住過的院落而去。

     艾楠和石頭走出院子的時候,幺哥正在井台邊洗臉。

    他望了一眼艾楠的背影,心裡突然後悔不該告訴她關于二胡的神秘。

    想到艾楠有可能在北邊院子的房間裡目睹到可怕的景象,他的心裡沉重起來。

     這把古老的二胡在他手中斷弦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斷弦死了馬戲團的女演員,她叫雪兒,晚上沒事的時候她就愛聽他拉琴。

    那天晚上,弦斷了,他心裡就害怕得很,想到師傅說過的弦斷時離琴最近的旁人會死,他一整夜都為雪兒擔心,直到在心裡否定了師傅的話後感覺才踏實一點,他想,未必都會這樣吧,也許是師傅瞎說的,世界上哪有這樣玄乎的事呢?沒想到,第二天早上馬戲團搬家時雪兒真的死了,車上那口沉重的大木箱為什麼偏偏就砸在她的頭上呢? 幺哥跟着蕨妹子和黑娃一起離開馬戲團,完全是因為雪兒死了的緣故,他留在這裡會常常傷心,雪兒作他的女友已快一年了,沒想到自己的琴殺了她。

    他幾次要将這把琴砸了,蕨妹子說砸不得,這琴既然有魔力,你砸了它你還活得了嗎?不能怪這琴,是雪兒自己的命數盡了。

     現在,眼看這琴又會讓一個陌路相逢的人死掉,幺哥陷入了深深的恐懼之中。

    他之所以将二胡挂在牆上而沒有立即換上新的琴弦。

    是他害怕繼續出什麼事。

    他突然意識到,這荒涼的山中不能久呆了。

    也許在某個早晨,他會将這把二胡永遠地留在牆上,而自己隻身出山去另謀生路。

     幺哥産生這樣的想法,是他們這個集體本身也即将散夥了。

    黑娃去遙遠的縣城不再回來了,他和他的一個姘婦據說在外邊開起了賭場。

    這個消息是蕨妹子悄悄告訴他的,蕨妹子說對誰也不許講,黑娃昧了良心就由他去吧。

    蕨妹子在外面的山坡上哭得死去活來,她對幺哥說我們都是從馬戲團出來的我才對你講,咱們可能要考慮散夥了,這種扒火車偷貨的玩命生涯我也過夠了,咱們另尋生路吧。

     幺哥想,蕨妹子這次進山去給母親上墳,也許就是作為告别吧,等她回來後,散夥的時間就快到了。

    幺哥打定主意,以後不管去哪裡,絕不帶着這把二胡了。

    一個人能預感别人的生死是恐怖的,他不能忍受這種眼睜睜等待結果的折磨。

     早晨的院子裡非常安靜,7月的陽光在樹下映出斑斑點點的圖案,許多不可解的東西就藏在這地上的圖案中。

    幺哥在院子裡像困獸一樣徘徊,時而豎起耳朵聽一聽遠處有沒有什麼聲音。

     35. 艾楠和石頭來到北邊院子的時候,周圍除了幾聲鳥鳴外沒有一絲兒動靜。

    艾楠住過的房間大開着房門,裡面沒人。

    艾楠的心有點發緊,她和石頭到了隔壁院裡,推開攝影家的房門時,看見他正坐在桌前擺弄他的相機。

     “出什麼事了?你的臉色不太好。

    ”攝影家有點奇怪地望着艾楠。

     “你,你沒事吧。

    ”艾楠緊張地問,“昨天晚上你沒住在那邊房間嗎?” “為什麼不呢,我還要發現嬰兒的謎底,當然是住在你以前的房間了。

    ”攝影家語氣輕松地說,“不過一整夜平平靜靜的,我剛回到這邊屋子來的,走時我将房門開着,讓風吹吹潮氣。

    艾楠呀,我說你别害怕了,以前認為那樣可怕的小紅鞋,到頭來不是一場虛驚嗎?這嬰兒我想也沒什麼,我隻要再發現這個孩子,還有那個女人,我一定和她聊聊,我想仍然沒什麼可怕的。

    ” 攝影家毫發無損,平平安安的狀态讓艾楠松了一口氣,她再次懷疑幺哥的二胡是否有那種魔力。

    她将這事對攝影家講了,她還說擔心今天過來已見不着他了。

     攝影家哈哈大笑,他說哪有那樣玄乎的事,看我過去将幺哥的琴砸了,也不會有什麼傷到我的半根毫毛。

    他說艾楠你記得嗎,那些愚蠢的家夥将我倆弄到棺材邊了,我們還不是平安無事。

    他說他這個人命大,邪氣上不了身,所以他才敢一個人住在這裡。

     艾楠的心完全放了下來,攝影家的勇氣和自信讓她有點慚愧,她已經不相信攝影家會是死後顯形的了,這些都是荒唐的想法。

     艾楠對攝影家說你等我一下,然後便走出房門。

    石頭也跟了出來,莫名其妙地望着艾楠。

    艾楠說我沒事了,石頭你回南邊去吧,我要和攝影家說一件事。

     石頭聽話地走了,艾楠在徐教授的房間裡找到了那本雜志,然後回到攝影家房間。

    她翻開那頁記載着攝影家藍墨已死的文章,遞到攝影家面前。

     攝影家順着艾楠的指頭将那段文字看了一遍,笑得比剛才更開心了。

    他說好玩,這些道聽途說的作者,等我回北京後要吓他們一大跳。

     原來,藍墨已死是由他的老爸講出去的。

    由于藍墨不繼承老爸的繪畫事業而搞起了攝影,并且常年不在北京,也不去看望他的老爸,老人家對他非常氣憤。

    一日,有朋友将電話打到老人家那裡,詢問藍墨的行蹤,老人家一氣之下對着電話說:“藍墨死了!别找他了。

    ”說完便壓了電話。

     “那為什麼說你死在井裡呢?”艾楠仍然不解地問。

     “這就是那些好事之徒的瞎編了。

    ”攝影家說,“我愛拍攝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也确實拍過一幅水井的照片,那幅作品取名為《水的死亡》,也許,有人便将兩件事聯系在一起了,這些人的想像力比我還豐富。

    不行,等到出山後,我得去找這家刊物澄清澄清。

    ” 事情清楚了,艾楠也覺得這種傳聞荒唐透頂。

    她說:“我也差點将你看做是鬼魂了。

    ” 攝影家開玩笑說真是鬼魂倒好了,沒有人間煩惱,沒有生死憂慮,自由自在逍遙得很呢。

    艾楠說你怎麼知道鬼魂就很逍遙呢,也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