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魂夜(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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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門聞見醬牛肉的味道,就掉了眼淚。

    他這一哭,俺妹子也下了淚,拿出個袋袋就把熏好的醬牛肉都裝了進去。

    ” 陰陽臉聽到這裡,下意識地抽了抽鼻子,車廂裡依舊飄着濃烈的醬牛肉的冷香。

     “那男的說家裡逼得急,硬找了個女子,這就要娶親了。

    俺妹子也不言語,把裝着醬牛肉的袋袋遞給他,扭頭就進了偏窯,再不肯出來。

    那男的拎着袋袋,站在正窯裡唠叨:‘這是我這輩子最後一次吃你做的醬牛肉了!我是再沒這個福氣了!’咱妹子雖沒說什麼,但好幾天眼圈都是紅的,坐在窯洞裡守着老娘發愣,眼睛總朝着那男的村子方向看。

    其實對着黃土牆,隔着黃土山,又能看見什麼啊!” 陰陽臉一動不動,看着風擋玻璃外紛飛的大雪。

     花白頭發又講道:“說來也巧,那男的結婚才三天,我們老娘就過去了,發送老娘那天,我妹妹哭得都昏死過去了。

    前趕後錯,就差這三天,這就是命啊!” 陰陽臉心裡一酸,忍不住從後視鏡看了那女人一眼,依舊是兩個哥哥扶持着她,紅帽子紅圍脖,一動不動地歪坐在後座中間。

     花白頭發又接着說:“發送了老娘,我們幾個商量着給妹子找個人家,可她都過了30歲,在我們這裡,她這歲數可就真算太大了。

    鄰近村子再找不到合适的,找個死了老婆的吧,又對不起我那黃花妹子。

    村裡人都知道她恓惶,但她不願意受人可憐,要出門去大城市打工,遠遠離開這塊地方。

    一家人好說歹說,都勸不住她。

    這一去,遇到了車禍,讓個大汽車碾破了腦袋。

    ” 花白頭發繼續念叨,聲音裡帶了哽咽:“我妹子為這個家操持了一輩子,給老娘端屎倒尿好幾年,從來沒享過一天福。

    就這麼在異鄉異地被燒成灰,做一輩子孤魂野鬼,那我們這幾個哥哥,也太對不起她了!我們就打算把她帶回來,埋了,有機會再尋個沒結婚就死了的年輕男人,給我妹子結個陰親,埋在一起,好歹算是個安慰!” 陰陽臉聽到這裡,二話沒說,将大扳手插回到駕駛座下的縫隙裡,啟動汽車,又開了起來。

     花白頭發長噓一口氣,抹了抹眼角的淚。

    陰陽臉想了想,問道:“不對啊,出了車禍,那屍體是由交警監督着送到殡儀館的,殡儀館連着火葬廠,層層手續,你們是怎麼把她弄出來的呢?” 花白頭發歎了口氣,說:“别提了,這世界上的事,有時候難辦,有時候又簡單,說細了對誰都不好。

    ” 陰陽臉小心翼翼地開着車,鵝毛大雪撲落在風擋玻璃上,又被雨刮器快速抹去,再落,再抹,周而複始…… 陰陽臉想起磕頭的事,不明所以,問道:“你弟弟磕頭是怎麼回事?祁家鋪子是什麼地方?” 花白頭發臉像浸了老陳醋,酸着臉嘟囔一句:“那男的就住在祁家鋪子……” 陰陽臉汗都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