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魂夜(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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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前座之間的手刹拉杆上,帽子飛到了前儀表闆上。

    随着一起飛過來的還有一個黑乎乎的物件,“啪”的一聲磕在擋把上,跌落在陰陽臉腳下。

     車廂裡極為安靜,隻有那女人伏在兩個椅子背之間,嘴裡如搗蒜,陰陽怪氣地一個勁說:“到了吧吧吧吧吧吧吧……” 陰陽臉驚魂未定,側過頭看那女人,那女人居然隻有多半個腦袋! 陰陽臉腦袋嗡的一下,手腳冰涼,整個人都蒙了。

     他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我拿什麼來賠這一條人命! 他的第二個念頭是:腦袋都沒了半個,怎麼還說話? 三個山西人臉色煞白,都不說話,陰陽臉滿腹狐疑,戰戰兢兢地去撿腳下的那個黑色物件。

    他本以為是那女人磕掉的小半個腦袋,撿到手裡一看,居然是個随身聽。

    随身聽被撞到了放音鍵,不知哪個零件卡住了,一個勁地反複播放一個女聲:“吧吧吧吧吧吧吧……” 陰陽臉突然醒悟過來,他抑制不住憤怒,朝身邊那花白頭發大喊道:“你們這是蒙我拉屍啊!” “别喊,别喊,有事好商量!”花白頭發一邊說,一邊撿起那頂紅帽子,笨手笨腳地戴回到那具女屍的半個腦袋上,後座的兩個山西人伸過手來,把那女人拉回去。

    陰陽臉一看,那女人又恢複了這一路上的姿勢,歪坐在後座上,大紅帽子大紅圍脖,隻露出一副眼鏡。

     陰陽臉渾身發涼。

    荒郊野嶺上,對着這三個大漢和一具死屍,也不知道該怎樣做才好。

    随身聽還在放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吧吧吧”的聲音,山西人接過來,把它關了,車廂裡立刻安靜下來。

     雪越下越大,雨刮來回擺動,前風擋玻璃外面,看不見路面。

    剛才那輛大貨車早已在漆黑的山路上消失無蹤,想必已經拐過了這座山。

     “咱們别停在這兒,要是掉下去可就完了!”花白頭發說,“咱們看看這車,要是還能動,咱們靠靠邊再說話。

    ” 事到如今,安全才是第一位的,陰陽臉顧不上後座的女屍,打開花冠車的雙閃燈,和花白頭發一起下車查看。

     這一看才發現,車頭前保險杠已經在懸崖邊懸空,探出去半尺多,三個車輪還在實地上。

    陰陽臉心中暗歎好險,他拿出手電筒,向車下照,原來是兩塊人頭大小的礫石,卡住了花冠車的底盤鋼梁和防護闆,這兩塊石頭又頂住了懸崖邊的一塊岩石,救了四個人的性命。

     底盤鋼梁并沒有變形,防護鋼闆雖然有兩處凹痕,扯斷一處連接,但并不妨礙駕駛。

    三個山西人陪着陰陽臉一起看了車況,矮個子一臉驚訝,突然冒出一句:“透來,這是祁家鋪子啊!” “透來”是句山西方言粗話,類似“我靠”。

     三個山西人臉上都露出了驚恐的神色,那個矮個子撲通一聲,就朝着花冠車後座跪下了,磕了個頭,嘴裡念叨着:“妹子,是你嫂子當初不讓我管的……當哥哥的對不起你,你大人有大量……别帶我走……我家裡……不是,我們幾個家裡都還有一大家子人呢!” 山路極黑,花冠車的雙閃燈一亮一滅,橙黃色的光照得幾個山西人臉上忽明忽暗,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陰陽臉見他們面露恐怖之色,頭皮都炸起來了,不知道這祁家鋪子是怎麼回事,更不明白這幾個山西人為何如此害怕。

     花白頭發定了定神,照着跪在地上的那矮個子屁股踢了一腳,罵道:“你個個抛啊!球毛鬼态!鬧球甚了?妹子這是救了咱幾個,她活着時最知道疼人,死了還能翻臉不成!” 被踢的年輕人也沒還嘴,又磕了三個頭才站起身,花白頭發見陰陽臉欲言又止,便說道:“咱們先把車挪到安全地方去,然後我再給你講。

    ” 四個男人商量一番,由花白頭發脫下外衣,罩在女屍的頭上,然後一起掏出“水龍頭”,各自對着一個車轱辘放熱水。

    雪夜的深山公路上這般景象很詭異,但熱水澆化了輪胎上積存的冰雪,輪胎冒着熱氣,露出了具有良好摩擦力的深深的花紋。

    朔風夾着雪片飛舞,四個大男人放完最後一滴熱水,各自打了一個寒戰。

    陰陽臉在山路上站了半天,冷鼻子回到車上,又聞見醬牛肉的香氣。

    他顧不上這個,小心翼翼地向後倒車,山西人在車後看着,出租車慢慢倒回柏油路面,幾個人才長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