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口驚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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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幫我看着點前頭!”皮五擎着身子,擺動剡木槳躲過迎頭灌過的激湍浪頭,大聲叫嚷道。

    接着,他俯下身來,居然不管不顧地盯着奔湧的江面端量了起來!我見他完全是副甩手掌櫃的模樣,心裡頓時怒不可遏,但轉念一想,這種關頭還是不去找他的晦氣為好,于是隻好忍氣吞聲道:“你,你這是……到底要幹什麼?”“放心!”皮五面不改色,挂着水珠的臉膛上充斥着運籌帷幄的表情,“咱們現如今是順流,隻要不逆着水勢硬來,這紮哈再怎麼折騰也沒啥大事。

    我在找水線,江風一起水線實在太難辨認,要是找不到它,待會兒到了哨口煙袋鍊,那咱們可就夠嗆哩!”“水線?”我雙眼緊盯着前方彌漫不止的薄霧,滿是惶恐地問道,“全是大浪,哪裡來的啥水線?”“你不是木幫中人,不懂這裡頭的蹊跷。

    ”皮五胡亂抹了把臉上的水珠,“這江上的水線就跟咱們平日在陸地上走的路似的,一旦紮哈偏離了水線就會像人迷了路,到時候别說我一個皮五,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都不管用!當年木幫中人在這江裡流送,那可真真正正得請個專看水線的老把頭師傅立在排頭,否則根本就是自尋死路。

    别看是同一口江裡的水,就這東西兒那還分上水下水,清水渾水,文水武水,門道多得數不勝數咧!”我見皮五說得有鼻子有眼兒,原本緊縮的心略微寬了寬,又好奇地問道:“那你倒是給講講,這江水的門道都有啥,讓我跟杜科長也長長見識不是?”皮五俯下的身子由紮哈的左端調換到右端,頭也不擡地說:“木幫中人嘴裡的上水下水,是指排子或者船在轉彎的時候,江水是傾斜着的,往前流左為上,右為下,但凡遇到這種情況,右邊要吃住勁兒。

    那清水渾水說的是水底下有物,不深不淺的水就是清水,打着旋渦的水就是渾水;渾水大都嘩嘩地響,那是因為水底下有石頭,哨口響水亮子就是這樣。

    而文水武水則是一條江中的慢水和快水,文水又深又穩,停船靠排萬無一失;武水可就厲害啦,嗆浪起鼓,這不眼下咱們就在武水的上頭嘛!”皮五話音将落,猛地擡起身來,抄起剡木槳攪動着左側的浪頭,紮哈順勢朝江心的方向滑去,這時整葉紮哈不知怎麼忽然變得輕快了,甚至皮五隻是用剡木槳左右點着水,那紮哈就貼着江浪起伏不止地疾馳起來。

    皮五高聲叫嚷:“瞅見沒?找到水線真格兒能省把子氣力!”滞滿水粒子的濃霧唰啦啦地撲在臉上,極速帶來的緊張讓我腹腔裡升騰出一股子湧動的力道,兇猛地沖撞着喉嚨。

    我斜眼瞟視兩岸,隐約看到一些虬須怪樹張牙舞爪地聳在頹崖之上,它們在越發陰暗的天空下順次而過,不禁讓我冷戰連連。

    這個時候,遠處白花花的霧氣裡開始爬出金色的閃電,沉悶的雷聲也跟着緩緩響動了,而我們的正前方已然出現了一面黑洞洞的峭壁。

    皮五見狀連忙撇臉叫道:“江水馬上就要甩灣了!杜科長,你在後頭斜着身子抓緊點船沿兒,這江灣過去之後,咱可就要借着水勢沖過那哨口煙袋鍊啦!”紮哈瞬間便飛入峭壁籠罩的巨大陰影之下。

    皮五夯住身子費力地施展着剡木槳,紮哈在經過三五次劇烈的颠簸以後,轉過江灣重新擺正了位置。

    而就在我将放下心來的時候,不遠處的前頭忽然傳來震天的水響,這聲音像是在兇悍地鳴鼓,轟轟隆隆直震得耳根發癢——哨口煙袋鍊已然擺在眼前! 皮五将紮哈略微穩了穩,說道:“這煙袋鍊橫在江裡的礁石太多,水流又太急,咱們得靠着邊兒走,要是紮哈不小心沖入江心,那可就難辦喽!”“走!”沿途一直寡言少語的杜少謙突然接話道,“如果你皮五不行,那就沒人能登上江心島。

    ”皮五咬着嘴唇看了兩眼杜少謙,接着抄起剡木槳向前行去。

    隻是紮哈僅僅沖出去幾丈遠,不知為何突然就停滞不動了,它像是失去了控制,繼而在沸油般的大浪裡搖搖晃晃打起轉來! “操蛋!”皮五驚叫道。

    他一邊揮動着剡木槳拼命在水中攪和,一邊驚慌失措地喊道,“杜科長,咱們遇到麻煩了,紮哈被捕魚的麻網挂子纏住啦!”“這個地方怎麼會有這東西?”杜少謙利落地掏出一柄匕首遞給皮五,“趕快割斷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