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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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你們幫我帶走之放,我不希望他受傷。

     我記得最後一刻看到的之放的眼神,黑眸明滅間,他是愛我的。

     之放,那一秒,我看清楚,我堅信,你是愛我的。

     死又何憾? 如果你問我,被火燒是什麼感覺,我想,用皮開肉綻四字可以形容,明知地上都是汽油不能倒下去,可是原諒我,程朗,我要倒下去了,季素将不再是那個堅強獨立美好的女子,我也不再美好如初了。

     看到你們都在為我落淚和救我,我很感激,隻是甯願你們一年後,都淡忘掉我。

     一切,是不是可以結束了。

     如果就這樣世界靜止,火光繼續燒灼,而你們都好,我一點也不疼了。

     之放,程朗,願你們都好,我自己,其實真的不重要,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不為自己而活。

     媽媽,我對不起你,也許你将要白發人送黑發人,還要替我帶我的孩子。

     賢芝從大廳裡往内沖,她咧着嘴巴大哭的樣子,多難看,這個傻賢芝,不是說了,我還沒有死,别為我哭泣嗎? 累了,我連掙紮都沒有,我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所有的知覺。

     火,是被撲滅了,還是依舊在燒灼,我都感受不到了。

     死亡,就是這樣的麻木吧。

     我的腦子裡,如同回放一般回憶着那些從小到大的片段,難怪有人說人死之前此生所有的經曆都會如電影般回放。

     我的記憶裡,依舊有溫安年,我和溫安年最最恩愛的那些年,他待我,其實一直都不錯,隻是後來變了,慢慢地變了,他厭倦了我給他的生活,他不再溫潤。

     還有之放,他第一次出現在飛往麗江的客機上,他坐在最後一排聽着我唱歌微笑,他的白襯衣和棒球帽。

     來不及了,來不及等你娶我,來不及聽你解釋,甚至都來不及好好說一句話。

     周圍時而寂靜死氣沉沉,時而尖叫吵鬧哭泣。

     很煩呢,很吵也很累,我想要休息了,再見了,我的愛人。

     如果這場火注定是要燒一個人,那麼我選擇在這場火裡讓自己永生。

     死即是生,不再有猜忌,不再有懷疑,不再有傷害和哭泣。

     會微笑離開你們。

     從此以後,生生世世都不會再有一個叫季素的女子,為愛癡狂,但——不得善終。

     那些火光,跳躍着,我感覺不到痛,隻是溫暖,你們哭着撲向我叫喊着我的名字,是我最溫暖的時刻。

     之放,當火苗從我身上燃起的那一刻,我看見了,你的眼淚,你那麼悲痛,我心裡得到了答案,真的得到了,你是愛我的,即使你沒有解釋,我也得到了。

    隻是如果我死了,你會願意告訴我你的苦衷嗎?也許我聽不到了。

     之放,我愛你,我愛你,我們的故事并不算美麗,卻如此的難以忘記。

     程朗,謝謝你,多謝你,如果當初我們勇敢地在一起,是不是會有不同的結局。

     隻是遺憾,我還沒有親手把我的孩子撫養長大,他沒有爸爸,也要沒有媽媽,他會多可憐。

     隻是難過,難過我還沒有寫好遺書,安排好一切,擁抱告别。

     再見,那個一直想做堅強獨立美好女子的季素,一直朝這個方向努力,卻沒有辦到。

     我向我自己的身軀告别。

     ———————————————分割線——————————————— 三天後,四月一日,天氣晴朗。

     摘自季素日記: 我以為我死了,火燒得我全身痛,我以為我再也醒不過來,但三天後,我醒來了,在醫院裡,我看見病床邊坐着的都是我想見的人。

     媽媽,孩子,季飒,賢芝,程朗,獨獨沒有看見之放。

     我這個樣子,他也許再也不會來看我了。

     我努力睜大眼睛,病房裡,都是白色,白色的窗簾,白色的櫃子,白色的床單。

     身邊的人都是眼睛紅腫的,哭了很久,傻啊,不是說了,哪怕是我死了,都不要為我哭,我将得不到安甯。

     好想說話,可我多害怕我說出來的第一句話将會是:“之放,你在哪裡,你們有沒有看見他?” 我緩緩地閉上了眼睛,眼淚滾落,鹹鹹地,我以為我的臉會燒灼得不成樣子,眼淚落上去,一定會很疼,但是沒有,好像我的臉,并沒有受傷。

     老天,還是夠眷憐我,沒有毀去我的面容。

     程朗的雙手被包紮着,他的手一定是在撲火的時候受了傷。

     賢芝告訴我,今天是愚人節。

     季飒告訴我,楊之放,死了。

     我又低喃着問賢芝,讓她重複一遍,今天是幾号。

     四月一号,愚人節。

     “愚人節,你們哄我呢。

    ” 我明明看見,明明是清楚的看見之放被七八個人擡走了,我的臉都沒有燒傷,我都沒有被燒死,之放怎麼會死呢。

     一定是之放怕我被燒成五花肉醜八怪,不敢來見我,所以他們就串通起來欺騙我,說之放死了,叫我死了這條心,是嗎? 我絕對,不會相信的。

     ————————————————分割線———————————————— 賢芝每天早上,都會給我換藥,拿那種細細薄薄的類似冰棍木柄的東西在我腿上輕輕擦拭,将上面的膿水擦掉,疼呢,極疼。

    擦掉膿水和血水之後,剛上了藥膏,很快又滲出來了血水,賢芝就這樣來來回回的給我上藥,醫生囑咐千萬不能感染傷口,否則别說腿有疤,會連腿甚至連命都保不住。

     媽媽帶着孩子還有季飒住在酒店裡,經常來來回回地跑醫院和酒店,抱着孩子,季飒也辭去了工作,我心裡好難過,知道嗎?我甯願我死了,牽累了他們。

     我一直都是這樣的成為包袱,連累身邊親密的人。

     “季素,你要看電視嗎?我開電視給你看。

    ”賢芝說着打開了電視,她一定是怕我痛的忍不住,想分散我的注意力。

     打開電視,我想的第一件事,是要尋找之放或者麥樂的消息。

     可是,沒有任何訊息。

     關掉了電視,賢芝上着藥,怕我疼,輕輕地朝傷面上吹着氣,灼烈的傷口,稍稍緩解了疼痛,那些傷口,好像仍是在被火找着一樣火辣辣的疼。

     賢芝說:“程朗被帶進警察局了,昨天是被警察送來換手上傷口的藥,他找到你的病房,瘋了一樣咆哮着要來看你,看過你之後,見你傷勢不是很嚴重,他才放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