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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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沖了出去,馬開始奔跑起來,我從不知道馬的沖力會這樣大,差點整個人滾下馬鞍,雲帆趕了過來,叫着說:“你玩命嗎?紫菱?慢慢來行嗎?你吓壞了我!” 我回頭看他,對着他嘻笑。

     “你看我不是騎得好好的嗎?” “你生來就是個冒險家!”他叫着:“現在,不許亂來,你給我規規矩矩的騎一段!” 哦,天是那樣的藍,樹是那樣的綠,湖水是那樣的清澈,野百合是那樣的芳香……我們縱騎在林中,在湖岸,在那綠色的草地上,在那林蔭夾道的小徑中。

    陽光從樹隙裡篩落,清風從湖面拂來,我們笑着、追逐着,把無盡的喜悅抖落在叢林内。

    縱騎了整個上午,回到小屋内之後,我又累又乏,渾身酸痛。

    躺在壁爐前面,我一動也不能動了。

    雲帆做了午餐,用托盤托到我面前來,他說: “覺得怎樣?”“我所有的骨頭都已經散了!”我說:“真奇怪,明明是我騎馬,怎麼好像是馬騎我一樣,我似乎比馬還累!” 雲帆笑了起來。

    “誰叫你這樣任性,一上了馬背就不肯下來!”他把烤面包喂進我的嘴裡。

    “你需要飽餐一頓,睡個午覺,然後我們去劃劃船,釣釣魚。

    晚上,我們可以吃新鮮的活魚湯!” 我仰躺在那兒,凝視着他。

     “雲帆,”我歎息的說:“我們過的是怎樣一份神仙生活啊!”是的,那年夏天,我們幾乎都在這小木屋中度過了,劃船、遊泳、釣魚、騎馬……我們過的是神仙生活,不管世事的生活。

    我的騎馬技術已經相當娴熟,我可以縱辔自如,那匹白馬成了我的好友。

    我們常并騎在林内,也常垂釣在湖中。

    深夜,他的吉他聲伴着我的歌聲,我們唱活了夜,唱熱了我們的心。

    那是一段快樂的、無憂無慮的日子。

    隻是,我們都非常小心的避免再提到楚濂。

    當冬季再來臨的時候,湖邊變得十分寒冷,生長在亞熱帶的我,一向最怕忍受的就是歐洲的冬季。

    于是,這年冬天,雲帆帶着我飛向了舊金山,因為,他說,他不能再不管舊金山的業務了。

     舊金山的氣候永遠像台灣的春天,不冷也不熱。

    他隻用了一星期的時間在他的業務上,他最大的本領,就是信任幫他辦事的朋友,奇怪的是,那些朋友居然沒有欺騙過他。

    他從不和我談他的生意,但我知道,他是在越來越成功的路上走着。

    因為,他對金錢是越來越不在意了。

     我們在美國停留了半年,他帶着我遊遍了整個美國,從西而東,由南而北,我們去過雷諾和拉斯維加斯,我初嘗賭博的滋味,曾縱賭通宵,樂而忘返。

    我們參觀了好萊塢,去了狄斯耐樂園。

    我們又開車漫遊整個黃石公園,看那地上沸滾的泥漿和那每隔幾小時就要噴上半天空的天然噴泉。

    我們到華盛頓看紀念塔,去紐約參觀聯合國,南下到佛羅裡達,看那些發瘋的美國女人,像沙丁魚般排列在沙灘上,曬黑她們的皮膚。

    又北上直到加拿大,看舉世聞名的尼加拉大瀑布。

    半年之内,我們行蹤不定,卻幾乎踏遍了每一寸的美國領土。

     就這樣,時光荏苒,一轉眼,我們結婚,離開台灣,已經整整兩年了。

    這天,在我們舊金山的寓所裡,我收到了父親的來信,信中有一段是這樣的: “……常收到雲帆的信,知道你們在國外都很惬意,我心堪慰。

    綠萍與楚濂已搬出楚家,另外賃屋居住,年輕一代和長輩相處,總是很難适應的,年來綠萍改變頗多。

    楚漪今年初已赴美,就讀于威斯康辛大學,并于今年春天和陶劍波結婚了,雙雙在美,似乎都混得不錯。

    隻是我們長一輩的,眼望兒女一個個長大成人,離家遠去,不無唏噓之感!早上攬鏡自視,已添不少白發。

    隻怕你異日歸來,再見到爸爸時,已是蕭蕭一老翁了。

    ” 握着信,我呆站在窗口,默然凝思。

    一股鄉愁突然從心中油然而起,我想起我的卧室,我的珠簾,我們那種滿玫瑰和扶桑的花園,那美麗的美麗的家!我想起父親、母親、綠萍……和我們共有的那一段金黃色的日子!我也想起楚濂,陶劍波,楚漪……和我們那共有的童年!我還想起台北的雨季,夏日的驕陽……奇怪,去了半個地球之後,我卻那麼強烈的懷念起地球那邊那個小小的一隅!我的家鄉!我的故國!我所生長的地方!雲帆悄悄的走了過來,從我身後抱住了我。

    “你在想什麼?”他溫柔的問。

    “你對窗外已經發了半小時呆了,窗外到底有些什麼?” “除了高樓大廈之外,一無所有。

    ”我說。

     “哦?”他低應了一聲,沉默片刻之後,他問:“是誰寫來的信?”我把父親的來信遞給了他。

     第二天,雲帆從外面回來,一進門就嚷: “收拾箱子,紫菱!”“又要出門嗎?”我驚奇的問:“這次,你想帶我到什麼地方去?”他走向我,伸手遞給我兩張機票,我接過來,中華航空公司,直飛台北的單程票!我喘了一口氣,仰起頭來,我含淚望着雲帆,然後,我大喊了一聲: “雲帆!你是個天才!” 撲向了他,我給了他熱烈的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