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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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們安步當車的向羽裳家裡走去,一刻鐘以後,他們已經到了羽裳家。

    羽裳以一份意外的驚喜來歡迎他們,把他們迎進了客廳,她望着他們,詫異的說:“你們就這樣淋着雨走過來的嗎?” “可不是!”慕楓說:“淋了一下午的雨了。

    ” “我也喜歡淋雨,在雨中,有種奇異的感覺。

    ”楊羽裳出神的說。

     “我知道,在陽明山上,差點淋出一場肺炎來!”慕楓說着,脫下了雨衣,秋桂走來,把兩件雨衣都拿去挂了。

    又捧上兩杯熱氣騰騰的上好香片茶。

    慕楓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打量了一下室内,房中暗沉沉的,沙發邊卻有一盆燒得旺旺的爐火。

    “嗨!羽裳,你可真會享受,本想拉你出去走走的,一進來,又是火,又是茶,我都舍不得出去了。

    ”她伸長了腿,靠在沙發裡,把手伸到爐子邊去取暖,一股懶洋洋的樣子。

     “你知道嗎?羽裳?”歐世浩笑着說,雖然羽裳已成為他的嫂嫂,但當初一塊兒玩慣了,他卻改不過口來,仍然叫着她的名字。

    “慕楓是安心來你這兒,敲一頓晚飯的,你瞧她那股賴皮樣子,你不給她吃飯,她是不會走了!” “哼!”慕楓哼了一聲,也笑着。

    “我倒沒想到這一點,大概世浩的饷金又報銷了,請不起我吃晚飯,所以巴巴的把我帶到他嫂嫂家來了。

    ” 楊羽裳聽着他們的打情罵俏,看着他們的一往情深,心中陡然浮起了一股異樣的酸澀,為了掩飾這股酸澀的情緒,她拂了拂頭發,很快的笑着說:“你們别彼此推了,反正我留你們吃晚飯就是!” 歐世浩四面看了看:“哥哥快下班了吧?”他問。

     “他嗎?”楊羽裳怔了怔。

    “他大概不會回來吃晚飯了,我們不用等他,最近他忙得很。

    ” 慕楓仔細的看了楊羽裳一眼,楊羽裳本就苗條,現在看起來更加清瘦了,那蒼白的臉色,那勉強的笑容,那迷茫的眼睛,和那落寞的神态……孤獨與寂寞明顯的挂在她的身上,她走到那兒,寂寞就跟到那兒。

    慕楓蓦然間鼻子中一酸,眼眶就紅了。

    她想起了那個和她一塊兒瘋,一塊兒鬧,一塊兒打羽毛球的楊羽裳,現在到那兒去了? “你們想吃點什幺?我叫秋桂做去!”楊羽裳說,一面向屋後走去。

     “算了吧,你别亂忙,”慕楓一把抓住她。

    “你有什幺,我們吃什幺,不要你張羅,你還不坐下來!跑來跑去的,什幺時候學得這幺世故了?” 楊羽裳順從的坐了下來,望望慕楓,又望望歐世浩,微笑的說:“什幺時候可以請我喝喜酒?”說着,她拍了拍慕楓的肩:“看樣子,咱們注定要作親戚的,不是嗎?”說完了,楊羽裳才突然想起,這話有些兒語病,什幺叫“注定”呢?如果她不嫁給歐世澈,這親戚關系從何而來?她不是在明說,她如不嫁歐世澈,就嫁定了俞慕槐了!這樣一想,她那蒼白的臉就漾上了一片紅暈。

     聽出她說溜了嘴,也看出她的不好意思,慕楓立刻接了口:“早着呢,你等吧!世浩還要出國,想多學點東西,我也想出去念教育,等學成了,再談婚姻吧!”“先要拿到博士學位,是嗎?”楊羽裳笑着,又輕歎了一聲:“我真羨慕你們,無論做什幺,都有計劃。

    不像我,凡事都憑沖動,從不加以思考,落到今天……”她猛的咽住了,看了看歐世浩,發現自己又說錯了話。

     歐世浩知道她顧忌自己,不願多說,他又不能告訴她,他很了解她的感觸,就隻有沉默着不開口。

    慕楓是深知她的心病的,看她欲言又止,吞吞吐吐,而那眼圈兒就漲紅了,自己也跟着難過起來,怔怔的望着她,也不知該說什幺好。

    楊羽裳一再失言,心裡已百般懊惱,又看他們都沉默着,隻當他們都不高興了,心中就更加煩惱起來。

    于是,一時間,三個人各人想各人的,都不開口說話,室内就頓時沉寂了下來。

     空氣顯得沉重而尴尬,那份寂靜壓迫着每一個人,卻誰也無力于打破這份寂靜。

    就隻有一任窗前雨聲,敲擊着這落寞的黃昏。

     就在這份寂靜裡,突然間,大門口響起了兩聲喇叭響,楊羽裳驚跳起來,帶着一臉的惶恐,她倉促的說:“糟了,怎幺想到他又回來了?我真的要去問問秋桂菜夠不夠了!”她轉身往廚房就跑。

     歐世浩和慕楓兩人面面相觑,慕楓立即站了起來,很快的說:“羽裳,你别麻煩了,我和你開玩笑呢,我們還有事,不能在你這兒吃晚飯了,我們馬上就要走!” 楊羽裳迅速的折了回來,她一把抓住了慕楓的手,帶着一臉祈求的神情望着她,急急的說:“慕楓,你千萬别走!你陪陪我吧!我去廚房又不是要趕你們走!”慕楓站在那兒,怔了。

    一時間,她不知道是該走還是該留。

    尤其,當她看到楊羽裳那一臉的惶急與祈求的時候,她是真的傻了。

    楊羽裳,那飛揚跋扈的楊羽裳,那不可一世的楊羽裳,那驕縱自負的楊羽裳,何時變成了這樣一個可憐兮兮的小婦人?就在慕楓的錯愕之中,門口響起了歐世澈的聲音:“羽裳!你就不曉得到門口來歡迎你的丈夫嗎?隻會躺在沙發裡想你的舊情人嗎?” “世澈!”楊羽裳輕輕的喊了一聲。

     歐世澈走進了客廳,看到世浩和慕楓,愣了愣,馬上笑嘻嘻的說:“你們怎幺來了,沒看到摩托車呀!” “我們散步來的!” “在雨裡散步嗎?好興緻!”歐世澈重重的拍了拍世浩的肩。

    “當兵滋味如何?” “你是過來人,當然知道。

    現在這單位還挺輕松的,要不然怎幺有時間來玩呢?” “好極了!”世澈轉向楊羽裳。

    “幫我留世浩和慕楓吃晚飯,我馬上要出去!” “你不在家吃晚飯嗎?”楊羽裳問。

     “我有個應酬。

    ”他看看世浩:“世浩,你們坐一坐,我和我老婆有點話要說。

    ”他望着羽裳,“來吧,到卧室裡來,我有點事要和你商量。

    ” 楊羽裳咬咬嘴唇。

     “世澈!”她輕聲的、微帶抗議的叫。

    “世浩和慕楓又不是外人!” “羽裳!”歐世澈瞅着她,微笑的。

    “你來嗎?”他領先走上了樓梯。

     楊羽裳抱歉似的看了慕楓一眼,就低垂着頭,乖乖的、順從的走上樓去了。

     慕楓目送他們兩人的影子消失在樓梯頂端,她掉過頭來,望着歐世浩,她的眼睛裡盛滿了疑惑與悲痛,她的臉色微微帶着蒼白。

     “你哥哥在搗些什幺鬼?”她低問:“我看我們來得很不是時候呢!” 歐世浩長歎了一聲。

     “天知道!”他說:“連我都不了解我哥哥!” “我看我們還是走吧。

    ” “這樣走太不給羽裳面子了,”歐世浩搖搖頭。

    “我們必須吃完飯再走!” 他們待在客廳裡,滿腹狐疑的等待着。

    從樓上,隐隐傳來了羽裳和世澈的談話聲,聲音由低而逐漸提高,顯然兩人在争執着什幺問題。

    他們隻聽到好幾次提到了“錢”字。

    然後,足足過了大約十五分鐘,歐世澈下樓來了,他臉上是笑吟吟的:“真對不起呵,不能和你們一起吃晚飯,好在是自己人。

    你們多坐坐,陪陪羽裳,我的事情忙,她一個人也怪悶的。

    好了,我先走一步,再見!世浩,你代我招待慕楓,不要讓她覺得我們歐家的人不會待客!” 一面說着,他已經一面走出了大門。

    慕楓站在那兒,一句話也沒說,隻是呆呆的看着他離去。

    世浩說了聲再見,也沒移動身子,他們聽着大門阖攏,聽着汽車馬達發動,聽着車子開遠了。

    兩人才彼此看了一眼。

     “這是個家嗎?”慕楓低聲問。

     “這是個冰窖,”世浩搖了搖頭。

    “怪不得羽裳要生一個火了。

    ” 樓梯上一陣